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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戏台

作者:未知来源:网络收集时间:2011-10-9 11:57:1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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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人迁移到故乡的时候,周围没有几户人家。守望他们的是山前山后开垦的坡地和远处扑朔迷雾的青山。两条清冽的潺溪从两侧的大山里奔涌而出,在村落的腹地汇集。形成名副其实的河水。勤劳善良的人们依河为界,依山而栖。像部落一样聚居。东西是山,绵延百里,既是人家也是田园,南面是没有命名的青青山脉,它的怀里躺着碧波漾养的一片森林,北面,一条通往外界的路与河水并行迤俪而去。故乡的戏台,建在一处很平坦的地方。站在山上,就可以俯瞰。仿佛是东山和西山走着走着不想走了,停下来休息,屹在了原地。深情相望,戏台就在他们天荒地老的爱情里瞬间生长。沿河两岸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和长势惊人的野白杨,还有很多的繁芜的小草。
  戏台有表演的时候,人们便开始回忆。想起质量上乘的松板木,想起用松板木拼成的舞台,想起这些年轮过千的松板木就生长在戏台凝望的深山里。于是千年的魂飞到了戏台。给了戏台飞檐和楼刻,给了戏台非凡和超然。于是戏台活了,活了的戏台开始生出温情,生出快乐,生出相逢,也生出泪。
  看第一场戏的时候,大概祖父也在吧,他吧嗒吧嗒吸着水烟,神情自如地欣赏戏里的善恶因果。祖父是封建社会最后一个富农。靠十几亩地和一处水磨房起家,很快在偏僻的村子名声鹤起。祖父治家很严,富而不恶。收留了很多落魄穷人。在父母的许多的诉说里,我听到最多的是关于奶奶和关于戏台的故事。岁月颠倒了,历史将会涌起风雨,惨剧就会发生。奶奶作为富农的代表,被人五花大绑在戏台上进行批斗。当年那个被祖父收留穷小子手握重权。他的口号铺天盖地,像刀刺一样扎向父亲以及所有的亲人的心。台下有人挥舞拳头,也有人偷偷挥泪。随之,癫狂的人用皮鞭抽打胆小的奶奶,可怜的她披发无声。无助的像没有生命的物件。一周四次的批斗,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奶奶的泪腺被皮鞭抽掉,奶奶的生命在卑微地延续。奶奶从此落下了病,最终离开人世。那个执法之人也暴病而死。那时侯爷爷是私塾先生,在别村教书。爷爷是幸运的。所有的苦难都负在奶奶的身上。奶奶是悲壮的,也是伟大的。父亲告诫我不要忘记这段历史。
  戏台的历史停留在我父辈的记忆里,戏台的岁月伴着我成长。
  有一年的农历六月,村子里要请西宁剧团的人唱戏。那是生平第一次请城里人唱戏。而且要唱六天。可谓盛事。大人像小孩,小孩像猴子,老人乐呵呵。村落似潮水聚集着、欢腾着。别村的人也闻讯赶来。村长挑了村里了最好的屠户,杀了牛。选了最好的厨师做席,偌大的戏园子里顿时香气四溢。看戏的人很多,男女老少挤在一起。听那管乐,看那幕开。一出折子戏就上演了,花旦、臭角子、武生演绎人生沉浮,老人看的唏嘘感叹,小孩凑近戏台前近观那武生的功夫了得,暗自模仿。妇女则围在食堂门口,头不停地往里探。园子周围是买瓜子、汽水、爆米花的买卖人。戏台是把历史变成音乐却只有老人才能听懂看透。我听那音乐很陌生,后来才知道是秦腔。发源于千里之外的甘肃天水,盛行于陕西。我独自喜欢花了妆的戏子出现在园子里。仿佛他们从秦皇汉武的古代走到了现代,看他们袅袅身姿、气宇不凡、衣衫锦绣。我极致的羡慕。
  戏演完的时候,村长在戏场里找到父亲。把剧团演员刘琦和他女儿安排到我家吃住。刘琦看上去很胖,和父亲同龄,父亲比他显老。他们似乎脾气相投,谈话兴高采烈。刘琦的女儿和我妹妹同岁,叫刘婷。上小学四年级,比妹妹高一级。我和妹妹很拘谨,除了端茶倒水。刘婷却大方地拉着我和妹妹到外面玩,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听的我心里直痒痒,我认为她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丽的公主。后来她送给我一盒铅笔,从此没有见过。不知道她有没有继承了她父亲的衣钵。在戏台尽情挥舞。  
  戏唱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的晚上,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来。戏园子一片汪洋。河水暴涨。村长下令停了戏,所有的人回了家。第二天,我才知道,临村几十户人家被塌移的山体淹没。幸好没有人员伤亡,但家园没有了,牲畜没有了。
  乡政府动员全乡的人行动起来,发扬人道主义精神,赈灾救民。这个消息很快在所有的村子传开。西宁剧团的头头,也动员全体演员伸出援助之手。秦腔是没法唱下去了。所有的演员跑到了受灾现场。父亲扛了一把铁锹出了门,村支援队在戏园子里集合。
  那是最后请西宁剧团的人唱戏,自此戏台除了开会、选举,往往闲置。
  去年我回到村子,说是要重修戏台。外观已是被风雨剥蚀的不堪,松板木几处裂了口子,人踩上去嘎吱作响。青瓦用指一捏,那碎粉便哗哗往下淌,使人伤神,红墙到处是鼠洞,风吹过,嗽嗽而下。一层层的剥蚀,触目惊心。村里苦于没有资金,只好重操十年前的眉户(眉户是一种地方戏,自编自导,腔调采用当地语言,在青海东部地区较流行)戏,打通“融资”渠道了。县政府同意只要通过验收,就可以拨钱。
  站在瓦砾乱石和杂草丛生的戏院里,每个为戏台忧虑的人都会触景生情。真是“娇莺一声面如花,而今已是容憔悴”。那出眉户戏热火朝天的唱了很久。不知道后来结果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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