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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闹新婚

小说:丛林中的艰苦岁月   作者:苏珊娜·穆迪   更新时间:2012-10-22 11:28:06   阅读次数:

  我们的命运已定,叹息也是枉然,

  因为家庭、友人或祖国已远在身后。

  来吧,擦干眼泪,抬起低垂的双眼,

  看那希望之上苍;顺从些,

  智慧和时间会为行为做证,

  眼睛将停止哭泣,心不再流血。

  爱是令人兴奋的共鸣,是纯洁的感情,

  曾使你失去的家园变得可爱而神圣,

  爱将在宏大的基础上,确保生活安定,

  有了爱,荒野也会变得可爱,

  如同你遥远的可爱家乡,

  如同记忆中故乡的美景。

  风乃雨之双翼,风的怒吼声预示着雨的来临。森林中深深的静寂和树木在小溪上投下的长长影子,悄悄而又肯定地预示着雷云突然成雨。任何一个在海岸边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难道会误解浪花的语言?滚滚大浪预示着将有可怕的大风。人心也和大自然一样——有神秘的预兆,有阳光和阴云,有凤暴和平静,有时因欢乐的期望而激昂,有时因恶兆而沮丧。

  所有曾在世上行走、且拥有思想和记忆、并能由结果推知原因的人都听过这具有灵气的声音,并暗暗承认它们的力量。但是很少很少的人才有勇气声称他们对此深信不疑。最聪颖、最优秀的人相信它们,每天的经历都证明了它们的存在。是的,过去世世代代的格言都涉及到这一主题。一种信念,要是被人认为有危险,俗人就会嘲笑它,好人就会指责它。然而当俗人似乎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向从来未曾想到的幸运机遇时,当好人虔诚地说他在祈祷时见过上帝时,他们都在下意识地承认灵的作用。就我而言,我对此毫不怀疑,而且在我人生的不同阶段多次发现,灵的声音并不虚妄。如果我们严密注视它神秘的警告;我们会省去许多事后的叹息与忧虑。

  我清晰地记得,我在家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这种内在的力量坚决郑重地警告我不幸即将到来。它把我往回拉,好像不让我掉进可怕的深渊。它叫我不要离开英格兰,移民加拿大,假如事情由得了我,我是多么愿意高兴地服从它的意见啊。可我已向更高一层的命令屈服,那就是责任的召唤。为了我丈夫,为了我肚子里与我共呼吸的孩子,我已答应永远告别我故乡的海岸。现在看来,退缩是没有用的,也是不应该的。

  然而,是什么迫切的需要使我们到这西部的荒野来寻求新的家园?我们并非是强迫移民的。在老家,我们与英格兰由千百条神圣而可爱的纽带联系着,我们由一群亲密的朋友包围着,我与丈夫彼此相爱幸福,我们拥有世界上所能得到的一切——就是没有财富。丈夫的收入村当于一个下级军官的一半薪水,即使用最经济的办法开销,也少得难以保障家庭的基本需要;如果是世家出身,更不能保持原有的社会地位。是的,这点钱可以给孩子买来面包,可以让孩子穿上千篇一律的衣眼,但这样就剩不下钱对孩子进行必不可少的教育,也没有钱应付生病和灾害等不幸争斗。在这种环境下,移民是明智正确之举。大自然表明,欲根治人口过密造成的邪恶,惟一安全的办法就是移民。她的建议总是建立在公正和事实的基础之上的。

  到现在我说到的这段时间为止,在我有限的生活用度中我还没有感到什么不便之处。我们生活中不缺什么,有不少舒适的享受,甚至还有一些奢侈用品。在第二个孩子出世之前二一切都顺利、称心。这时有精明人对孩子的父亲说:“你们现在快乐而满足,但这不会持久的。随着孩子的出世你们的忧虑就开始了,尽管你们狂喜地庆祝她,好像她生来命定继承贵族财产似的。你的家庭会扩大,需求也相应增加,你拿什么来满足这些需求呢?必须为将来做些准备,而且得快,趁你年轻、健康,能与人生的种种不幸做斗争,当你想结婚就结婚时,你就知道在人口过密的英格兰,移民便是这种草率行为的必然结果。赶快行动,趁你还有动得了的财力,迁到一块只要勤奋就可以不缺面包的地方去,迁到一个有机会用财富和独立自主回报艰苦劳动的地方去。”

  啊!事实应该对那些贪图安逸的人——诗人、小说家、音乐家、读书人、或者有高雅品位和绅士习惯的人——低声诉说这令人不快的现实。他不是这类人,然而他接受了暗示,以他那北方人的精神与干劲发奋干起来。

  他说:“必须做出牺牲,越早越好。我亲爱的妻子,我坚信你能响应这号召。我们要手拉手、心连心地向前去面对困难,并依靠上帝的帮助克眼它们。”

  亲爱的丈夫!我感到渐愧的是我的意志不那么坚定,在我们准备迎接我们生活中的这一大转折之时,我的心思远远落在你的后面。我感到羞愧的是,就像罗德的妻子一样①,我仍然回头观看,使尽我全身的力量,牢牢抓住我即将离开的这片土地。我所害怕的并不是移民生活中所遇到的艰难困苦,光是筋骨劳累我受得了,也想得开。但我怕失去原有的交往圈子和意气相投的朋友,怕失去追求相同的人,我这才不情愿响应我丈夫的号召。

  ①据《圣经·旧约》中《创世纪》载,罗德在上帝降天火时幸免于难,出逃之际上帝吩咐他不可回头观看。他的妻子好奇回头一看,立即变成一根盐柱。参见《创世纪》第19章。

  我是一个对文学很有造诣的家庭中最小的一员。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看到财富从一度繁荣的我家流走。就像加拿大的雪在春天温暖的日子到来之前融化一样,留下的只是没有绿色的裸露的不毛之地。

  然而,我家有一股逆境压不垮、知难而进的精神。贫困通常压倒懦弱的心灵,现在却成了我们最好的老师,成为培养当机立断和高尚思想的严厉而富有成效的长辈。正是那席卷而来的不幸成了精神和力量的源泉,就像大河泛滥带给两岸毁灭和荒凉,同时也肥沃了两岸的土地。他们不怕贫穷,人穷却未失去以前的社会地位。他们看重智力胜过物质,利用上帝赋予他们的才能做他们该做的事。世人在嘲笑他们,老朋友们抛弃了他们。他们不理睬世人的嘲笑,他们不愿做只在好运中生活的匆匆过客。

  他们的名字从他们所居住的穷乡僻壤传到世态炎凉、人情刻薄的闹市,并由聪明善良的人们尊敬地提及。他们在财富上所损失的,在他们赢得的声誉中加倍地获得了。

  我在这样一个自我克制的学校里成长,如果那些高明而神圣的箴言带不来相应的成果,那就真奇怪了。我努力使我自己接受等待着我的变化,使我的心灵、我的追求能适应我所处的位置。

  在我们对接纳我们的地方产生一点兴趣或把它看做我们的家之前,我们不得不和古老的偏见做艰苦的斗争,不得不征服心中的傲气。

  对我们来说,一切都是全新的、奇怪的,甚至是令人讨厌的。我们要生活在没有教养的人中间,真害怕同他们俗里俗气地来往。他们却把我们看做是想用文雅社会中的礼数和’规矩限制他们独立的改革派。当我们不愿得罪他们时,他们认为我们傲气,不合群。那些尚未完全开化的美国佬很讨厌我们,我们与他们根本没有共同的情感。他们“是为了美国的利益才离开美国的”,我们初到这里时,周围全是这样的人。与他们打交道,我们既不撒谎也不欺骗,他们却看不起我们,说我们在贸易方面无知,办事不精明。

  移民加拿大的人首先严重地感到这里根本没有通用的礼貌用语,在优良环境下长大的欧洲人对最穷的人也有个称呼。在我现在描述的这一阶段,“先生”或“夫人”的称呼很少在普通人中使用。他们不敲门就进你的房子,吹嘘着他们的自由,其实他们违背了自由的一条最宝贵的法则,这条法则把最穷的劳动者的茅舍视为他的城堡,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领地。

  “你家男人忙吗?”——“女人在家吗?”是这样的客人们通常问我的问题,而我的衣着褴褛、不穿袜子的爱尔兰仆人却总被称呼为“先生”或“夫人”,好像要故意使差别更明显。

  我一直无法得到满意的答案,是什么使他们在我们要求他们尊重时总报以侮辱或粗鲁?我这么说可以给他们这些人留个面子,也可以为他们的不文明找个借口。后来我发现这种蛮横态度是从英国来的没有受过教育的下层移民所常常表现的,这些移民比那些当地人更懂得你对礼貌的要求。于是我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在老家社会所强加给这些人的非自然的压力使得他们对待比他们幸运的兄弟时很顺从、很尊重,而这在感情上是令他们讨厌的,是他们所处的依赖于他人的处境强加给他们的。这种对社会地位和所受教育的服从并非发自本心,他们心中压抑着仇恨和妒忌,而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却是卑躬屈膝。命运迫使他们服从。他们巴结、讨好、奉承他们赖以获得面包的财富。可是一旦让他们移民,束缚他们的枷锁突然被取掉,他们自由了。这种自由给予他们的最好的恩惠是用他们长期闭锁在心间的仇恨报复比他们优秀的人。你认为人有等级之别,他们偏不承认,以为用这种办法就能把你降格到他们的层次。他们希望把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同类称做先生或女士,同时把你降低到你能从大自然获得的惟一的称呼——简单的“男人”或“女人”。噢,这倒比他们从前庸俗的伪装真诚多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这几个简单词语的真正尊贵之处,直到加拿大的下层人侮辱性地把它们强用在我们身上。

  但是,加拿大士生土长的人没有这种愚蠢行为。这种行为只是出身低贱的美国佬所有的,或者是那些被美国化了的英国农民和工人所有的。它源自从一种完全依赖性的状态获得解放而进入一种不受限制的自由状态。对这样的事我不但可以理解地可以原谅,因为这是一条自然规律。有些人对下等人的蛮横无礼习以为常,尽管反感讨厌,但总比我们强;我们在不讲地位的地方自以为有地位,被迫把尽义务、表爱心视为己任,真是虚伪。然而)在你对此做更深的思考之前,它都是令人厌烦的。想通了后,与其说令人讨厌,不如说供人开心。

  在结束这一话题之前,我要说的是在所有的愚蠢行为中,从故国把仆人带出来是最蠢的。其结果必然是白白花了路费,又叫你深深失望,遗恨无穷。

  他们一踏上加拿大海岸,就立刻拥有了这种极端的共和精神,对他们雇主的尊敬和服从全都没有了。加拿大的空气剪断了把你们联系在一起的互尽义务的纽带。他们不但认为他们在地位上与你平等,而且他们的无知和粗俗使他们自命高人一等。他们要求最高的工资。回报却是只干一半工作还埋怨,而在老家,他们都是高”高兴兴尽职分的。他们要求与你同桌吃饭,与你相伴而坐,如果你拒绝听他们不诚实的过分要求,他们会告诉你“他们是自由的;在故国所定的任何契约在‘美洲’是不起作用的。”还说“只要你乐意,你随时可以找另外一个人替代他们的位置,你可以以你能办到的最好的方式付给他们旅费和衣食用度的钱。”

  很不幸,由于我的健康状况不佳,我受劝在旅行途中带了一个女人做孩子的保姆。而她的行为,还有她所引起的麻烦和开销,都是对我所描述的情况的极好说明。

  当我们想到新旧世界我们仆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后,这种行为,无论在我看来多么令人不快,都不应当引起惊奇。例如,在英国,他们的生计通常过分依赖于他们朝三暮四的雇主。他们工资很低,精神状况更差。他们怀着对高层阶级唯命是从的恐惧长大成人,他们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的堕落,毫无希望,因为他们自己所做的任何努力都不能改善他们的处境。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品行不好就只能挨饿或者偷窃。基于这一点,我们深深地感激他们一大堆的表面忠诚和长时间对我们家庭的辛苦服务。我们感激他们并不是站在他们一边认为他们比我们更善良,或者认为是他们的雇主人品优秀。我们只凭想当然的感觉办事,只要他们做好他们的工作,高高兴兴听从吩咐,他们就会按时得到工资并吃好、住好。

  对他们和他们的主人来说,主仆之间存在这种甚至是自私的合作关系倒是极其恰当的!

  在加拿大,事情在这方面完全相反。比较而言,服务阶层人数少,而且很少有竞争。了解乡下活计的仆人不容易找到,即使找到,他们总是要最高的工资。拥有一个好仆人是对舒适生活的极好辅助。他们是举足轻重的人,因为饥饿的恐惧不再吓得他们百般顺从。他们没你可以照样生活,他们很清楚你没他们可不行。如果你试图在他们身上使用英国女主人们所使用的那些手段,稍有疏忽就责备,你就会激得他们积极表现新找到的自由和反抗精神。他们会对你来一堆咒骂,然后要他们的工资,声明他们要立即弃你而去。你越觉得此时不便让他们走,他们侮辱的话就骂得越厉害。他们高举着手,告诉你“他们和你一样优秀,天一亮他们可以找到二十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你生气,他们毫不在乎”。他们连跳带蹦地走了,让你自己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一大堆洗衣、烫衣的累人活。

  当我们把这种行为看做是他们以前的状态所形成的逆反反应时,我们就不能过多地责备他们,而相信这是从以前的限制中突然解放出来的自然结果。尽管他们的态度很粗野,我还是得承认我宁愿要一个加拿大仆人而不愿要一个欧洲仆人。如果他们表现好,而且忠诚,那是因为他们对你怀有真正的尊敬和感情。而你则在你的家务事中拥有了一个很有价值的帮手和朋友。但是从故国所带来的仆人的情况绝不是这样,其缘由我已经说过了。在这块极受推崇的土地上所享有的令人愉快的独立只用一件事实足以说明,那就是,一个毫不仁慈的而又骄傲自大的主人不能残酷或蛮横地对待家里的仆人。

  四十年的时间,使加拿大的社会状况发生了很大变化,正如四十年使加拿大的商业地位和政治地位大大提高了一样。当我们初来加拿大时,社会就像是由一些不能以最好方式组合的元素组成的。

  加拿大的妇女不仅保持着青春的活力,还异乎寻常地漂亮。但是这些魅力很快就黯淡了,也许是由于气候恶劣,也许是炉灰的影响,再就是她们过早地进入社会。当她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养成迟睡迟起的坏习惯,还有突然从温暖的房子走进冰冷刺骨的寒风中,从而影响身体。

  尽管身段小,她们一般都身体匀称,姿态优雅。年纪轻轻就结婚或进入社交界,使得她们举止大方,没有拘束。

  她们有很好的动手能力,再加上一点文化知识,使得她们成为有知识的迷人伙伴。目前,这种真正可爱的女孩子太多了,使人有鲜花杂草分不清的感觉。

  音乐和舞蹈是她们的主要技艺。尽管她们普遍喜欢音乐,乐感“极佳,但她们花不起时间专攻音乐而成为一个真正的音乐家。在舞蹈方面,她们是令人羡慕的能手,即使缺乏指导或根本没有指导,她们也一看就会,靠的只是耳灵眼快,一听音乐节拍便心领神会,然后协调动作,就跟上了。

  华尔兹是她们喜爱的舞蹈,无论老少都投以极大的热情。在公共舞厅里常见父母和他们成年的孩子同场跳舞。

  陌生人进入这样的公共舞厅,会因看到这么多美丽的脸和优雅的身段感到高兴,加拿大十来岁的姑娘中真正长相平平的我几乎连一个也没见过,十足的丑姑娘简直不存在。

  萨克逊族的高颧骨、大嘴巴、翘鼻子在英国下层阶级中是那么普遍,但在这儿传到下一代则演变成了美国人的鸭蛋脸、直鼻子、好看的嘴巴。而英国人的亮红的肤色在这里却由于熬夜和炉子的高温渐渐变淡了。

  他们自然是优秀的人,拥有能力和天赋,如果得到培养改进,会成为世界上不亚于任何人的人。这种时刻已为时不远。

  仁爱的慈善家曾为大不列颠下层阶级的苦难和贫困心里流血,而在加拿大,乞丐几乎绝迹,这可以叫他们欢欣鼓舞了。加拿大几乎没有乞丐。即使有,也没有本国的乞丐。她施舍的对象都是从故国进口来的,这些进口乞丐在加拿大根本没有缺衣少食之虑。加拿大人是真正仁慈的民族,落难之人不会被严厉冷酷的语言从加拿大人的门口赶走。人们不仅仅慷慨地满足受难的陌生人的需求,还在他们生病时给予照顾,想尽所有的办法为他们找到工作。每年由富有的加拿大人领养的孤儿的数量,以及这些孩子受到如同亲生一样的待遇,几乎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对于劳动阶级来说,这是一个光荣的国度。因为只要身体健康,他们就不愁没有工作,而且肯定能从工作中获得充足的财力养家糊口。一个勤奋、努力工作的人在几年之内就可以用他自己的储蓄买得一个家园,并且很。快成为加拿大移民阶层中最重要、最昌盛的一员,成为加拿大自由独立的自耕农中的一员,正是这些人形成了这个正在崛起的国家的脊梁和筋骨。从这些自耕农中,她开始选拔了她的议员,而他们受过教育的儿孙们就成了崛起的一代人中的显贵。

  经常有在殖民地住了很久的人对我说起,那些一无所有来到这个国家的人只要愿意并且能够劳动,都毫无疑问地改善了他们的状况,变得独立起来。而带着一笔小资本来的绅士则常常遭人暗算,上当受骗而倾家荡产,或搞轻率冒险的投机生意,最终破产。这种人的子女不受重视,没受过教育,伴随着远远超过他们经济能力的幻想长大,在懒散中浪费他们的时间。他们好逸恶劳,往往沦落为社会的最低层。

  这是1833年的夏末,在加拿大是不常见的冷和湿。穆迪不在家,在D地查看部分的政府封地。有一天晚上,就在我上床休息之前,我家附近突然响起枪声,伴随着喊叫声、吹喇叭声、敲鼓声,还有邻近所有的狗叫声,使我感到很吃惊。我从未听到过比这更混乱、更刺耳的声音。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跟我一样感到吃惊的女仆打开门听。

  “上帝保佑我们!”她叫道,迅速地关上门,并闩上了很少使用的门栓。“我们会被杀死的。肯定是美国佬占了加拿大,正向这儿进军呢。”

  “胡说,这不可能。另外,他们不会离开大路来袭击这样的小地方。可声音很近,听!他们又在射击了。给我拿锤子和钉子来,让我们加固一下窗户。”

  过了一会儿,我为自己企图对小木屋实行安全措施的愚蠢行为感到可笑,因为用一根火柴点着木屋的破墙也会在几分钟内把它烧光。然而吵闹声在加剧,我的确害怕。我的爱尔兰女仆(因为我的苏格兰女仆贝尔给自己找了个丈夫,我就不得不雇了另一个人来代替她,这个人几天前才来到这个国家)开始哭泣,并搓着手悲叹她的命苦,到加拿大来受罪。

  就在这关键时刻,当我们两人表现出即使是一个六岁的加拿大小姑娘也会害羞的懦弱行为时,一位邻居太太敲门了。总的来说,她是个爱说闲话、喜欢恶作剧的最不受欢迎的来访者,但我还是高兴地请她进来。

  “你一定得告诉我,”我大声说,“这奇怪的叫喊声意味着什么?”

  “噢,没什么,”她笑着答道,“你和玛丽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其实你们不必惊慌。一群野小子聚在一起准备‘闹腾’老撒旦。他今晚娶了他的第四个妻子,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如果他们捣乱的话,我不会感到奇怪,因为那是些H港和C港附近的一帮游手好闲的坏蛋”

  “什么叫‘闹腾’?”我问道,“请你告诉我好吗?”

  “你不是在加拿大住了九个月了吗,还问这样的问题,我原以为你什么都懂。好吧,我来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闹腾’是加拿大人从法国人那里学来的一种习惯,在下加拿大很流行,是一种奇特的风俗。当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娶了一个年轻的老婆或一个老女人嫁给一个小丈夫,或一对该考虑他们坟墓的老人第二次或者第三次进入牧师所称的神圣的婚姻时,附近所有的闲散青年就会聚集到一起来同他们。为此目的,他们伪装自己,把脸抹黑,衣服倒穿,戴着可怕的面具和吓人的帽子,帽子上还插着鸡毛,装着铃铛。他们聚在一起,敲打着他们所能收集到的锡壶号角鼓、破提琴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朝新郎的家行进。这样装备好了以后,他们包围举行婚礼的房子——时间正是那幸福的一对准备休息的时候——用棒子棍子敲打着门,要求新郎让他们进去,为新娘的健康干杯,或者给他们一笔钱到最近的小酒馆给乐队买酒喝。

  “如果新郎拒不照面,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开始制造你听到的那种吓人的声音。用装了豆子的枪射击门窗,敲着破锅烂壶以难听的词语咒骂着他的吝啬。有时他们撞开门揪出新郎来。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他要是没有被钉在栏杆上,抹上沥青,沾上羽毛,或受到其它形式的虐待的话,他该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幸运的人了。我知道许多虐待致命的事,都是因为不明智地拒绝攻击者们的要求而引起的。有些人甚至在争斗中丧了命。我认为政府应当干涉,停止他们的暴乱聚会。当然,即使一个年轻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老头,他不求得这帮乌合之众的允许是结不成婚的。他们有什么权利干涉他的私事?”

  “什么?”我对这种无法无天侵犯人的自然权利的事感到一种真正英国式的气愤。

  “我记得,”这位太太接着说,讲起了她爱讲的一件事,“这种事情两年前发生过一次,就在老P先生娶第三任老婆的时候。他是一个富有的店主。战争期间他赚了一大笔钱,老年时感到孤独,娶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寡妇,好让家里添些生气。村子里的年轻人决定让他为他的快乐付出代价。这事走漏了风声,有人劝P先生去多伦多度蜜月。但他只是笑了笑,说:‘不会让几个野小子的威胁吓得离开他自己舒适的家。早上他在教堂里结了婚,下午在家里度过。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酒会来招待他的朋友和新娘的朋友。到了晚上,镇上所有的闲汉们聚到他屋子周围,由一个疯狂的年轻书商带头,书商自告奋勇给他们做统领。像平常一样,要求看看新娘,并为她的健康干杯。他们受到P先生的很好接待,他打发一个朋友去欢迎他们,并询问要什么条件他们才离开解散。

  “这一伙人的头要六十元,因为P先生能付得起这笔钱。

  “‘这太多了,亲爱的小伙子们,’P先生从开着的窗户喊道,‘二十五元怎么样?我给你们送下一张蒙特利尔银行的支票去拿钱。’

  “‘三十!三十!三十!老伙计!’上百个声音在喊叫,‘你老婆值那么多!送下现金来,我们会为你欢呼三次,为新娘欢呼九次,然后就让你们平平静静地睡觉。如果你缩回去,我们会在你耳旁吵得让你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不知道你老婆是不是你自己的!”

  “‘我给你们二十五元,’新郎抗议道,一点也不为他们的威胁担惊,还一直在暗暗发笑。

  “‘三十元,少一个铜子都不行!’这时他们就用烦人的噪音向他致敬,使他双手捂着耳朵从窗户边跑开去。他的朋友下到门厅,给了他们所要数目的钱。他们没想到这个老人会这么宽容,就对他喊:‘万岁,万岁,万岁!哈!哈!哈!’然后就去酒店花这笔钱了。”

  “人们能够允许这样一群恶棍欺负他们,夺走他们的财产吗?”

  “啊,亲爱的,这是这个国家的习惯,是不容易废除的。但我能告诉你,‘闹腾’可不总是儿戏”。

  “另有一件事就发生在你来这里之前,这在邻近四乡引起轩然大波;因为这是最不体面的一件事,引起了严重后果。‘闹腾’新郎的一伙人中有些得逃跑,否则他们很可能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有个从美国来的黑奴在我们这个村子开了一家理发店;并定居在我们这儿。我跟黑人素来无缘,但是汤姆·史密斯的确是个文文静静、脾气很好的小伙子,而且还非常地顺从。他很会做生意,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他也很聪明,把旧衣服洗得看上去跟新的一样。过了一段时间,他说服一个白人女孩嫁给他,她是个长得蛮不错的爱尔兰女人,我不懂什么使这个女人着了魔,要嫁给他。

  “她与黑人的这桩婚姻在镇子上引起了轰动,所有的年轻小伙子都对他的放肆和她的愚蠢感到愤怒。他们决定对这两人用可怕的方式进行‘闹腾’,以惩罚他们给当地带来的耻辱。

  “城里的有些年轻人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他们做得很过火:冲进房子,把那个可怜的黑鬼从床上拖起,尽管他尖叫着请求怜悯,他们还是匆匆把他拉到了寒冷的露天——因为是冬天——把几乎是裸体的他绑在了栅栏上百般折磨,他终于死在了他们手下。

  “当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便撤下尸体逃走了。那些主犯们逃过了湖,到了那一边,剩下的这伙人没法被辨认出来带去审判,这件事情也就隐瞒下来了。但是这事还是给几个体面的家庭带来了很大的不安,因为他们的儿子与这桩麻烦有关。”

  “但是,像这样的事肯定很少发生吧?”

  “要比你想象的寻常得多。前两天,还在W地的一次‘闹腾’中,有一个男子被杀,另有两个人伤得很重。新郎是一个中年男子,很有决断力,富有感情。他发誓如果这样的践民胆敢干涉他的私事,他就会像打乌鸦,样,毫不后悔地向他们开枪。他的威胁仅仅增加了那伙暴民恶作剧折磨他的决心。当他拒绝见他们的代表,连分给他们婚礼的一点喜悦也不肯时,他们决定用装有豆子的枪向他的门打几枪以威胁他就范。他们的‘致敬’得到了回报,从卧室的窗户用双筒枪打出了打猎用的粗枪弹。人群中发出了巨大的喊叫声,他们的头儿被射穿了心脏,还有两个主要的人在混战中被打伤了。他们发誓要烧了这所房子,但是新郎大胆地走到窗前告诉他们试试看。在他们点着第,束火把之前,他会向他们再次开枪。因为他的枪又装好了子弹,只要他们当中有人胆敢还留在他的房前。他还会向他们放枪的。

  “他们散开了、A先生尽管没有为此事而受到惩罚,但据人说他已成了一个受仇人注意的人。他最近离开了这块殖民地,在美国安顿下来。

  “唉,穆迪太太,你看上去那么严肃。那么我来给你讲一个不那’么忧郁的故事。如果人们把‘闹腾’仅看成是一个玩笑,自己也参加这种欢闹的话,它很少会导致坏结果的。”

  “让新郎和新娘成为这种人的笑柄真是极有尊严的事啊!”

  “噢,但是习惯使我们适应一切。与其拿我们同胞的生命冒险,还不如放弃我们的一点傲慢。有人给我讲过一个下加拿大女士的故事。这位女士找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做她的第二任丈夫,从年龄上考虑他都可以做她的儿子了。那伙暴民在夜间包围了她的住所,有六个小伙子抬着敞开的棺材,里面躺着她的泥像,帽子上戴着白色的丝带,就在她的寝室窗外又喊又叫,又敲又打,埋葬了可怜的新娘。这个寡妇对他们的整个行为感到可笑,但是她明智地让他们自行其事。她住在一幢坚固的石头房子里,她闩上门,关上铁窗,让它们去受攻击。

  “‘只要她健康,’她说,‘欢迎他们埋葬她的泥像。只要他们高兴,随时都可以。她真的能为这么多人带来快乐而感到高兴。’

  一夜又一夜,在整个冬天,这同一伙人用他们烦人的音乐包围她的房子。但是,她仅仅一笑置之。

  暴民的头是那一带的一个年轻律师,景况不佳,爱胡闹。寡妇知道了这一点,有一天晚上请他来她家参加一个聚会。他接受了邀请,被她的友好热情所感染,并很快感到很自在。当同样的胡闹同一时刻在这女士屋前又开始的时候,他感到非常羞愧。

  “‘噢,’R太太一边对她丈夫笑着一边说,‘我们的朋友来了。真的,K先生,他们每天都让我们这么高兴。如果没有他们,我会感到很无聊的。

  从那一刻起,闹剧结束了。老太太可以在安静中享受她年轻的丈夫的陪伴了。

  “我敢保证,穆迪太太,同新房的折腾常常阻止老年人有不体面的婚姻,因此,它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的。”

  这次闹腾过后几天,一位D太太来看我。她是个美国人,一个很体面的老太太,住在一栋大路旁的漂亮木架房子里。我正在吃饭,女仆在远处照看我的孩子。D太太很严肃地看着我,直到我吃完饭。她可是几小时前就吃完饭了。我吃完后,女仆把孩子递给我,然后把餐具收到外屋去。

  “你不跟仆人一起吃?”我的来访者说,“那不是有点傲慢吗?”

  “这是习惯,”我答道,“我们在老家不习惯一起吃。我认为分桌吃饭对双方来说都方便。”

  “难道你们不都是同样的血肉之躯吗?富人和穷人遇到了一起,上帝是他们共同的创造者。”

  “是的,你的话很对,我真心地同意。同是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教育会在思想上和态度上造成不同。到这些方面也一样之前,最好还是分开。”

  “啊,你可不是个好基督徒,穆迪太太。上帝关心富人,更关心穷人。他在穷人中拥有更多的信徒。我们总是跟我们的仆人一起吃饭。”

  没过多久,在谈论我们的家务事时,我碰巧提到我们从莫林勒那儿买到的母牛非常的好,能产很多奶。

  “那个人跟我们呆了好几年,是个优秀的仆人。D先生用土地付了他的工资。他现在拥有的那块地是我们美国移民封地的一部分。但是,无论他做得怎么好,我还是不能容忍他,因为他是个黑人。”

  “是吗!他跟其他人不是一样的血肉之躯吗?”

  D太太病黄色的脸变了色。她有些激动地回答:“

  “什么,你拿我跟一个黑鬼比?”

  “并不确切。但毕竟肤色成了他和其他没有教养的下等人之间的惟一区别。”

  “穆迪太太!”她叫道,虔诚而又恐怖地举起双手,“他们是魔鬼的儿女。上帝决不会屈尊创造一个黑鬼。”

  “这样的观点是怀疑上帝的力量和尊严。你怎么能相信这样无知的话?”

  “那么,”我的客人生气地说,“即使他们不是魔鬼创造的,他们也是该隐的后代。”

  “可是该隐的子孙们已经全部死于大洪水了。”

  我的来客迷惑了。

  “人们普遍相信非洲人是含的后代。他身上背着的诅咒似乎至今仍粘在许多部落头上。人下人已经够糟了,用不着我们残酷迫害给他们雪上加霜。基督来寻找并拯救那些迷途者,为了证明这个无比郑重的承诺,他不拒绝受胜利洗礼的埃提阿伯的宦官,胜利毫无疑问跟他的信徒一样黑。你不允许莫林勒和你家其他仆人同桌吃。饭吗?”

  “我的天哪!你认为我会跟一个黑鬼同桌吃饭吗?如果我这样侮辱我家仆人的话,他们会离开我家的。跟一个肮脏的黑人坐在一起,真是的!”

  “D太太,你认为天堂里有黑人吗?”

  “当然没有。有的话我就绝不想上天堂。”她不屑再说,扬长而去。

  然而,正是这个女人给我上了一堂什么是傲慢的生动课程。唉,我们堕落的天性啊!哪一种无知对和平和基督的友爱精神更有破坏性呢?——是对我们自己品格的无知?还是对他人品格的无知?

  我们离开此地去丛林成了我们现在谈话的主题。我丈夫去了一趟丛林地区,刚刚回来,他为能搬到那儿的前景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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