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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小说:东周列国志   作者:未知   更新时间:2011-10-17 17:34:06   阅读次数:
    第 五 回 宠虢公周郑交质 助卫逆鲁宋兴兵

却说郑庄公闻公孙滑起兵前来侵伐,问计于群臣。公子
吕曰:“斩草留根,逢春再发。’公孙滑逃死为幸,反兴卫师。
此卫侯不知共叔袭郑之罪,故起兵助滑,以救祖母为辞也。依
臣愚见,莫如修尺一之书,致于卫侯,说明其故,卫侯必抽
兵回国。滑势既孤,可不战而擒矣。”公曰:“然。”遂遣使致
书于卫。卫桓公得书,读曰:
  寤生再拜奉书,卫侯贤侯殿下:家门不幸,
骨肉相残,诚有愧于邻国。然封京赐土,非寡人之
不友;恃宠作乱,实叔段之不恭。寡人念先人世守
为重,不得不除。母姜氏,以溺爱叔段之故,内怀
不安,避居颍城,寡人已自迎归奉养。今逆滑昧父
之非,奔投大国。贤侯不知其非义,师徒 ①
下临敝
邑。自反

并无得罪,惟贤侯同声乱贼之诛,勿伤
唇齿之谊。敝邑幸甚!
卫桓公览罢,大惊曰:“叔段不义,自取灭亡。寡人为滑兴师,
实为助逆。”遂遣使收回本国之兵。使者未到,滑兵乘廪延无
备,已攻下了。郑庄公大怒,命大夫高渠弥出车二百乘,来
争廪延。时卫兵已撤回,公孙滑势孤不敌,弃了廪延,仍奔
卫国。公子吕乘胜追逐,直抵卫郊。卫桓公大集群臣,问战
守之计。公子州吁进曰:“水来土掩,兵至将迎,又何疑焉?”
大夫石碏奏曰:“不可,不可!郑兵之来,繇

我助滑为逆所
致。前郑伯有书到,我不若以书答之,引咎谢罪。不劳师徒,
可却郑兵。”卫侯曰:“卿言是也。”即命石碏作书,致于郑伯。
书曰:
  完再拜上王卿士郑贤侯殿下:寡人误听公
孙滑之言,谓上国杀弟囚母,使孙侄无窜身之地,是
以兴师。今读来书,备知京城太叔之逆,悔不可言。
即日收回廪延之兵,倘蒙鉴察,当缚滑以献,复修
旧好。惟贤侯图之!
郑庄公览书曰:“卫既服罪,寡人又何求焉!”
却说国母姜氏,闻庄公兴师伐卫,恐公孙滑被杀,绝了
太叔之后,遂向庄公哀求:“乞念先君武公遗体,存其一命!”
庄公既碍姜氏之面,又度公孙滑孤立无援,不能有为。乃回
书卫侯,书中但言“奉教撤兵,言归于好。滑虽有罪,但逆
弟止此一子,乞留上国,以延段祀。”一面取回高渠弥之兵。
公孙滑老死于卫。此是后话。
却说周平王因郑庄公久不在位,偶因虢公忌父来朝,言
语相投,遂谓虢公曰:“郑侯父子秉政有年,今久不供职,朕
欲卿权理政务,卿不可辞。”虢公叩首曰:“郑伯不来,必国
中有事故也。臣若代之,郑伯不惟怨臣,且将怨及王矣。臣
不敢奉命。”再三谢辞,退归本国。原来郑庄公身虽在国,留
人于王都,打听朝中之事,动息传报。今日平王欲分政于虢
公,如何不知。即日驾车如周,朝见已毕,奏曰:“臣荷圣恩,
父子相继秉政。臣实不才,有忝

职位,愿拜还卿士之爵,退
就藩封,以守臣节。”平王曰:“卿久不莅任,朕心悬悬。今
见卿来,如鱼得水,卿何故出此言耶?”庄公又奏曰:“臣国
中有逆弟之变,旷职日久。今国事粗完,星夜趋朝。闻道路
相传,谓吾王有委政虢公之意。臣才万分不及虢公,安敢尸


,以获罪于王乎?”平王见庄公说及虢公之事,心惭面赤,
勉强言曰:“朕别卿许久,亦知卿国中有事,欲使虢公权管数
日,以候卿来。虢公再三辞让,朕已听其还国矣。卿又何疑
焉?”庄公又奏曰:“夫政者,王之政也,非臣一家之政也。用
人之柄,王自操之。虢公才堪佐理,臣理当避位。不然,群
臣必以臣为贪于权势,昧于进退。惟王察之!”平王曰:“卿
父子有大功于国,故相继付以大政,四十余年,君臣相得。今
卿有疑朕之心,朕何以自明!卿如必不见信,朕当命太子狐,
为质于郑,何如?”庄公再拜辞曰:“从政罢政,乃臣下之职,
焉有天子委质

于臣之礼?恐天下以臣为要君

,臣当万死!”
平王曰:“不然。卿治国有方,朕欲使太子观风于郑,因以释
目下之疑。卿若固辞,是罪朕也。”庄公再三不敢受旨。群臣
奏曰:“依臣等公议,王不委质,无以释郑伯之疑;若独委质,
又使郑伯乖臣子之义。莫若君臣交质两释猜忌,方可全上下
之恩。”平王曰:“如此甚善!”庄公使人先取世子忽待质于周,
然后谢恩。周太子狐,亦如郑为质。史官评论周郑交质之事,
以为君臣之分,至此尽废矣。诗曰:
腹心手足本无私,一体相猜事可嗤。
交质分明同市贾,王纲从此遂陵夷!
自交质以后,郑伯留周辅政,一向无事。平王在位五十
一年而崩。郑伯与周公黑肩同摄朝政。使世子忽归郑,迎回
太子狐来周嗣位。太子狐痛父之死,未得侍疾含殓,哀痛过
甚,到周而薨。其子林嗣立,是为桓王。众诸侯俱来奔丧,并
谒新天子。虢公忌父先到,举动皆合礼数,人人爱之。
桓王伤其父以质郑身死,且见郑伯久专朝政,心中疑惧,
私与周公黑肩商议曰:“郑伯曾质先太子于国,意必轻朕。君
臣之间,恐不相安。虢公执事甚恭,朕欲畀之以政,卿意为
为何如?”周公黑肩奏曰:“郑伯为人惨刻少恩,非忠顺之臣
也。但我周东迁洛邑,晋郑功劳甚大,今改元 ①
之日,遽夺
郑政,付于他手,郑伯愤怒,必有跋扈之举,不可不虑。 ”桓
王曰:“朕不能坐而受制,朕意决矣。”
次日,桓王早朝,谓郑伯曰:“卿乃先王之臣,朕不敢屈
在班僚。卿其自安。”庄公奏曰:“臣久当谢政,今即拜辞。”
遂忿忿出朝。谓人曰:“孺子负心,不足辅也!”即日驾车回
国。世子忽率领众官员出郭迎接,问其归国之故。庄公将桓
王不用之语,述了一遍,人人俱有不平之意。大夫高渠弥进
曰:“吾生两世辅周,功劳甚大。况前太子质于吾国,未尝缺
礼。今舍吾主而用虢公,大不义也!何不兴师打破周城,废
了今王,而别立贤胤。天下诸侯,谁不畏郑,方伯之业可成
矣!”颍考叔曰:“不可!君臣之伦,比于母子。主公不忍仇
其母,何忍仇其君?但隐忍岁余,入周朝觐,周王必有悔心。
主公勿以一朝之忿,而伤先公死节之义。”大夫祭足曰:“以
臣愚见,二臣之言,当兼用之。臣愿帅兵直抵周疆,托言岁
凶,就食温、洛之间。若周王遣使责让,吾有辞矣。如其无
言,主公入朝未晚。”庄公准奏,命祭足领了一枝军马,听其
便宜行事。
祭足巡到温、洛界首:说“本国岁凶乏食,向温大夫求
粟千锺。”温大夫以未奉王命,不许。祭足曰:“方今二麦正
熟,尽可资食。我自能取,何必求之!”遂遣士卒各备镰刀,
分头将田中之麦,尽行割取,满载而回。祭足自领精兵,往
来接应。温大夫知郑兵强盛,不敢相争。祭足于界上休兵三
月有余,再巡至成周地方。时秋七月中旬,见田中早稻已熟,
吩咐军士假扮作商人模样,将车埋伏各村里,三更时分,一
齐用力将禾头割下,五鼓取齐。成周效外,稻禾一空。比及
守将知觉,点兵出城,郑兵已去之远矣。两处俱有文书到于
洛京,奏闻桓王,说郑兵盗割麦禾之事。桓王大怒,便欲兴
兵问罪。周公黑肩奏曰:“郑祭足虽然盗取禾麦,乃边庭小事,
郑伯未必得知。以小忿而弃懿亲,甚不可也。若郑伯心中不
安,必然亲来谢罪修好。”桓王准奏,但命沿边所在,加意堤
防,勿容客兵入境。其芟麦刈禾一事,并不计较。
郑伯见周王全无责备之意,果然心怀不安,遂定入朝之
议。正欲起行,忽报齐国有使臣到来。庄公接见之间,使臣
致其君僖公之命,约郑伯至石门相会。庄公正欲与齐相结,遂
赴石门之约。二君相见,歃血订盟,约为兄弟,有事相偕。齐
侯因问:“世子忽曾婚娶否?”郑伯对以“未曾”。僖公曰:
“吾有爱女,年虽未笄,颇有才慧。倘不弃嫌,愿为待年之妇。”
郑庄公唯唯称谢。及返国之日,向世子忽言之。忽对曰:“妻
者齐也,故曰配偶。今郑小齐大,大小不伦,孩儿不敢仰攀。”
庄公曰:“请婚出于彼意,若与齐为甥舅,每事可以仰仗,吾
儿何以辞之?”忽又对曰:“丈夫志在自立,岂可仰仗于婚姻
耶?”庄主喜其有志,遂不强之。后来齐使至郑,闻郑世子不
愿就婚,归国奏知僖公。僖公叹曰:“郑世子可谓谦让之至矣!
吾女年幼,且俟异日再议可也。”后人有诗嘲富室攀高,不如
郑忽辞婚之善。诗曰:
婚姻门户要相当,大小须当自酌量。
却笑攀高庸俗子,拚财但买一巾方。
忽一日,郑庄公正与群臣商议朝周之事,适有卫桓公讣
音到来,庄公诘问来使,备知公子州吁弑君之事。庄公顿足
叹曰:“吾国行且被兵矣!”群臣问曰:“主公何以料之?”庄
公曰:“州吁素好弄兵,今既行篡逆,必以兵威逞志。郑、卫
素有嫌隙,其试兵必先及郑,宜预备之。”
且说卫州吁如何弑

君?原来卫庄公之夫人,乃齐东宫
得臣之妹,名曰庄姜,貌美而无子。次妃乃陈国之女,名曰
厉妫,亦不生育。厉妫之妹,名曰戴妫,随姊嫁卫,生子曰
完,曰晋。庄姜性不嫉妒,育完为己子,又进宫女于庄公,庄
公嬖幸之,生子州吁。州吁性暴戾好武,喜于谈兵。庄公溺
爱州吁,任其所为。大夫石琽e尝谏庄公曰:“臣闻爱子者,教
以义方,弗纳于邪。夫宠过必骄,骄必生乱。主公若欲传位
于吁,便当立为世子。如其不然,当稍裁抑之,庶无骄奢淫
佚之祸。”庄公不听。石琽e之子石厚,与州吁交好,时尝并车
出猎,骚扰民居。石琽e将厚鞭责五十,锁禁空房,不许出入。
厚逾墙而出,遂住州吁府中,一饭必同,竟不回家。石琽e无
可奈何。后主公薨,公子完嗣位,是为桓公。桓公生性懦弱。
石琽e知其不能有为,告老在家,不与朝政。州吁益无忌惮,日
夜与石厚商量篡夺之计。其时平王崩讣适至,桓王林新立,卫
桓公欲如周吊贺。石厚谓州吁曰:“大事可成矣!明日主公往
周,公子可设饯于西门,预伏甲士五百于门外,酒至数巡,袖
出短剑而刺之。手下有不从者,即时斩首。诸侯之位,唾手
可得。”州吁大悦。预命石厚领壮士五百,埋伏西门之外。州
吁自驾车,迎桓公至于行馆,早已排下筵席。州吁躬身进酒
曰:“兄侯远行,薄酒奉饯。”桓公曰:“又教贤弟费心。我此
行不过月余便回,烦贤弟暂摄朝政,小心在意。”州吁曰:
“兄侯放心。”
酒至半巡,州吁起身满斟金盏,进于桓公。桓公一饮而
尽,亦斟满杯回敬州吁。州吁双手去接,诈为失手,坠盏于
地,慌忙拾取,亲自洗涤。桓公不知其诈,命取盏更斟,欲
再送州吁。州吁乘此机会,急腾步闪至桓公背后,抽出短剑,
从后刺之。刃透于胸,即时伤重而薨。时周桓王元年春三月
戊申也。从驾诸臣,素知州吁武力胜众,石厚又引五百名甲
士围住公馆,众人自度气力不加,只得降顺。以空车载尸殡
殓,托言暴疾。州吁遂代立为君。拜石厚为上大夫。桓公之
弟晋,逃奔邢国去了。史臣有诗叹卫庄公宠吁致乱。诗云:
教子须知有义方,养成骄佚必生殃。
郑庄克段天伦薄,犹胜桓侯束手亡。
州吁即位三日,闻外为沸沸扬扬,尽传说弑兄之事。乃
召上大夫石厚商议曰:“欲立威邻国,以胁制国人,问何国当
伐?”石厚奏:“邻国俱无嫌隙。惟郑国昔年讨公孙滑之乱,曾
来攻伐。先君庄公服罪求免,此乃吾国之耻。主公若用兵,非
郑不可。”州吁曰:“齐、郑有石门之盟,二国结连为党,卫
若伐郑,齐必救之,一卫岂能敌二国?”石厚奏曰:“当今异
姓之国,惟宋称公为大。同姓之国,惟鲁称叔父为尊。主公
欲伐郑,必须遣使于宋,鲁,求其出兵相助,并合陈、蔡之
师,五国同事,何忧不胜?”州吁曰:“陈、蔡小国,素顺周
王。郑与周新隙,陈、蔡必知之,呼使伐郑,不愁不来。若
宋、鲁大邦,焉能强乎?”石厚又奏曰:“主公但知其一,不
知其二。昔宋穆公受位于其兄宣公,穆公将死,思报兄之德,
乃舍其子冯,而传位于兄之子与夷。冯怨父而嫉与夷,出奔
于郑。郑伯纳之,常欲为冯起兵伐宋,夺取与夷之位。今日
勾连伐郑,正中其怀。若鲁之国事,乃公子羢煴as煴?
在手,觑鲁君如无物。如以重赂结公子羢煟潮囟抟梢印!?
州吁大悦,即日遣使往鲁、陈、蔡三处去讫,独难使宋
之人。石厚荐一人姓宁,名翊,乃中牟人也。“此人甚有口辨,
可以遣之。”州吁依言,命宁翊如宋请兵。宋殇公问曰:“伐
郑何意?”宁翊曰:“郑伯无道,诛弟囚母。公孙滑亡命敝邑,
又不能容,兴兵来讨,先君畏其强力,腆颜谢服。今寡君欲
雪先君之耻,以大国同仇,是以借助。”殇公曰:“寡人与郑
素无嫌隙,子曰同仇,得无过乎?”宁翊曰:“请屏左右,翊
得毕其说。”殇公即麾去左右,侧席问曰:“何以教之?”宁翊
曰:“君侯之位,受之谁乎?”殇公曰:“传之吾叔穆公也。”宁
翊曰:“父死子继,古之常理。穆公虽有尧、舜之心,奈公子
冯每以失位为恨,身居邻国,其心须臾未尝忘宋也。郑纳公
子冯,其交已固,一旦拥冯兴师,国人感穆公之恩,不忘其
子,内外生变,君侯 之位危矣!今日之举,名曰伐郑,实为
群侯除心腹之患也。君侯若主其事,敝邑悉起师徒,连鲁、陈、
蔡三国之兵,一齐效劳,郑之灭亡可待矣!”宋殇公原有忌公
子冯之心,这一席话,正投其意,遂许兴师。大司马孔父嘉,
乃殷汤王之后裔,为人正直无私。闻殇公听卫起兵,谏曰:
“卫使不可听也!若以郑伯弑弟囚母为罪,则州吁弑兄篡位,
独非罪乎?愿主公思之。”殇公已许下宁翊,遂不听孔父嘉之
谏,刻日兴师。
鲁公子羢熃恿宋拦芈福霍硪髦鳎嗥鹬乇椿帷?
陈、蔡如期而至,自不必说。宋公爵尊,推为盟主。卫石厚
为先锋,州吁自引兵打后,多赍粮草,犒劳四国之兵。五国
共甲车一千三百乘,将郑东门围得水泄不通。
郑庄公问计于群臣,言战言和,纷纷不一。庄公笑曰:
“诸君皆非良策也。州吁新行篡逆,未得民心,故托言旧怨,
借兵四国,欲立威以压众耳。鲁公子羢熖拔乐福虏霍砭?
陈、蔡与郑无仇,皆无必战之意。只有宋国忌公子冯在郑,实
心协助。吾将公子冯出居长葛,宋兵必移。再令子封引徒兵
五百,出东门单搦卫战,诈败而走。州吁有战胜之名,其志
已得,国事未定,岂能久留军中,其归必速。吾闻卫大夫石
碏,大有忠心,不久卫将有内变。州吁自顾不暇,安能害我
乎?”乃使大夫瑕叔盈引兵一枝,护送公子冯往长葛去讫。庄
公使人于宋曰:“公子冯逃死敝邑,敝邑不忍加诛。今令伏罪
于长葛,惟君自图之。”宋殇公果然移兵去围长葛。蔡、陈、
鲁三国之兵,见宋兵移动,俱有返旆 ①
之意。忽报公子吕出
东门单搦卫战,三国登壁垒上袖手观之。
却说石厚引兵与公子吕交锋,未及数合,公子吕倒拖画
戟而走。石厚追至东门,门内接应入去。石厚将东门外禾稻
尽行芟刈

,以劳军士,传令班师。州吁曰:“未见大胜,如
何便回?”石厚屏去左右,说出班师之故。州吁大悦。毕竟石
厚所说甚话,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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