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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和强暴中的祭品——解读鲁迅小说中的妇女形象(人教版高三选修教学论文)

作者:未知来源:网络收集时间:2011-10-29 17:07:2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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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摘要:
在现代文学史乃至当代文学史上,像鲁迅先生那样深切地关注普通劳动妇女命运的作家少之又少。而他对几千年来造成中国妇女苦难命运的根源的探究之深广,对国民因袭的重负和劣根性的解剖之犀利,以及艺术形象塑造之生动典型则更是绝无仅有。本文对先生小说中塑造的妇女形象略作粗浅分析。
关键词:昏迷  强暴  祭品
鲁迅先生是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位把下层人民,特别是农民置于艺术表现的首位的作家。也许他从旧阵营里出来(是绅士阶级的逆子贰臣),对其丑恶本质看得太真切,对统治阶级的深恶痛绝使他不愿意更不屑于提到他们。因此,先生的诗歌、散文、杂文中很少看到对统治阶级的直接描绘。即使在以塑造人物形象为核心的小说中也绝少对其栩栩如生的刻画。在他的《呐喊》、《彷徨》两部小说集中,也只有赵太爷(《阿Q正传》)、康大叔(《药》)等几个统治阶级人物描绘得较鲜明,但也仅是寥寥数语体肖及性情及本质罢了。相反下层劳动人民(包括普通知识分子)几乎成了鲁迅全部小说的主体。在这些悲惨的下层人民中受压迫、受剥削最深的莫过于中国劳动妇女。鲁迅先生对她们的命运给予了极大的关注,深刻地表现了她们在旧时代的悲剧。我们惊叹曹雪芹高唱“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我看见女人便清爽”,我们更惊诧于鲁迅先生用冷峻的理性看待她们身上因袭的重负。先生以饱含血泪的笔墨、高超的艺术技巧为我们展示了她们或在冷漠的歧视中呼号,或在昏迷和强暴中灵魂麻木到令人颤栗、做稳了驯顺的奴隶,或在人肉的筵席上挣扎乃至被吞噬的苦难命运。虽然她们早已是上个世纪初期叙事文学中的虚构人物,虽然她们早已成为昏迷和强暴中的祭品,但鲁迅先生凭借他高超的艺术手段,使这些鲜活的艺术形象穿越了时空走向了无垠。先生赋予她们以极大的普通性(普通得没有名姓。只有子君、爱姑两个人物有名字)和泛民性,使我们感觉她们就像我们可敬的母亲、可爱的嫂子和可亲的姐妹。先生以高度的艺术真实体现了生活的真实,让我们感觉这些似乎不是小说,而是真实的存在。真实得让我们不讶异于她们是虚构的,而是活生生的存在,她们就是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女性。今天,让我们在感悟鲁迅先生在真实、深刻的国民灵魂的解剖中,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再作一次灵魂的颤栗吧!


《呐喊》、《彷徨》(另一部分小说集《故事新编》)中虽不乏女性的描绘,如《补天》中的女娲,《奔月》中的嫦娥,《铸剑》中的莫邪,但由于它是鲁迅先生用古今交融手法创造的历史小说,故不在此文论述的范畴,是鲁迅先生的代表作。在两部小说集的25篇小说中,以下层劳动妇女为主人翁的小说有三篇(《明天》、《祝福》、《离婚》),有名姓的妇女只有《伤逝》中的子君、《离婚》中的爱姑。其他妇女形象均无名姓。这些小说中的妇女形象大体可分为下面五类。
一、做稳了驯顺的奴隶,充当示众材料的妇女形象
这类妇女有《药》中的夏四奶奶、《阿Q正传》中的吴妈、《示众》中的老妈子、《故乡》中的杨二嫂、《肥皂》中的四铭太太、《兔和猫》中的母亲和方太太等。
人本来是高贵的,因为他是上帝按自己的形象创造的;人本来也是幸福的,因为上帝把他安在青山不老绿水长流的伊甸园。然而,人实在不可宽恕,他们居然违背了上帝的戒命偷吃了禁果。女人尤其不可饶恕,因为来自男人身上一根肋骨的女人诱使男人偷吃。由此,女人被命定了怀胎生育的痛苦,并使之必须接受丈夫的管辖。这是西方的原罪论,它决定了“蠹虫生衣服,邪恶来自妇女”(《智慧书》)。它决定了女人从属于男人,它决定了“女人,你的名字叫弱者”。东方和西方惊人地相似,尽管武姜踩天帝脚趾而育    ,但男性的胜利,父权的确立,不但篡改了历史,且开创了所有女人不幸的苦难历史。这历史似乎渺无终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男尊女卑的等级观念、纲常观念,加之以政权、族权、神权的威力,将中国妇女压在社会最底层,带上了沉重的枷锁,她们屈从于命运,她们“从来如此”做稳了驯顺的奴隶。
“瑜儿,他们都冤枉了你,你还是忘不了”(《药》),夏四奶奶奈何不了夏三爷的族权,却略略明白儿子是冤屈的。然而她琢磨不出花环的由来,更不知从花环中寻求儿子牺牲的意义。她转向于神灵。“你还是伤心不过,今天特意显点灵要我知道么?”、“你如果真在这里,听到我的话,——便教乌鸦飞上你的坟顶,给我看罢。”许多的工夫过去了,乌鸦没有回应,最后大叫一声,箭也似的飞去了。亦不能使无比沉痛的母亲警醒。由此,我们不能不震撼于神权的威力。封建统治者以迷信思想改造人的灵魂,让她们在宿命中不自觉地做稳了奴隶,甚至无形地吞噬了一个个原本美好的女人,《祝福》中的祥林嫂的死便得力于“迷信”的“祝福”。
吴妈(《阿Q正传》)张口闭口“我们的少奶奶”,受阿Q“困觉”的骚扰后,只得了破布衫中的小半(大半做了少奶奶八月生下来的孩子的衬尿布)做了鞋底。这俨然以赵府上的人自居的奴隶,不“久违于”剥削者,却隔膜地去赏鉴同属于奴隶的示众材料——阿Q的餐刀,终于麻木到让自己亦成为后人的示众材料。
《示众》中则有一个分明的神情冷漠的围观者。“但是后面的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妈子却想乘机挤进来了”、“车夫一推,却正推在孩子上,孩子就扭转身去,向着圈外嚷着要回去了。老妈子也略略一跄踉,但便即站定,旋转孩子来使他正对着白背心,一手指点着说:‘阿,阿,看啊!多么好看哪!’”这个老妈子和其他看客一样把围观者当作自己无聊生活的无聊的补充。她不怕抱着孩子的苦楚和男人们在酷热中流着汗水,钻啊,挤啊,以图有趣和热闹的热忱,于小说中“略略一跄踉,但便即站定”的描绘中赫然呈现。这对示众者绝无半点同情的安然、木然的国民和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一样示众于其他看客和读者面前。
《故乡》中的杨二嫂、《肥皂》中的四铭太太、《兔和猫》中的母亲和三太太似乎为小资产者或阔人家的太太,但她们同样是驯顺的奴隶。
杨二嫂以色相赢得好生意,似属于行为狡黠、贪小便宜,庸俗势利的小资产者。但从她固执地认为“我放了道台,有三房姨太太”不难看出封建宗法制度,男尊女卑的等级观念充斥了她的灵魂。尽管她不择手段弄几个小钱,但在帝国主义和本国封建主义双重压榨下,“凸颧骨”“薄嘴唇”“细脚伶俐,像个圆规”,而明确不了悲剧的根源,做稳被剥削的权隶。
《兔和猫》中的“母亲”和“三太太”则鲜明地体现了传统中庸之道的两种形式:一种是“三太太”的“不偏不倚,绝对平衡”;一种是“母亲”的“实在太修善”,对于世上万物都处之泰然,不问是非曲直的模棱宽容。客观事物的发展“不即于中道,甲张则乙驰,乙盛则甲衰”①(《科学史教篇》),要想毫无偏颇则将“使自己变成无价值”“成了最无聊的东西”②(《科学史教篇》),除去充当示众的材料和看客以外,没有其他的选择。“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③,这千百年来束缚人们思想的伦理道德体系造成一个无声的中国,作者写道:“我不能不反抗他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式婚姻,却要让嫖妓更高明,这制度之下,男人得到永久终身的活财产”(《男人的进化》),四铭太太既不满足于自己成为孝女替身的可悲境况,却又不得不屈服于夫权之下而“录用”肥皂。封建家庭内部关系再微妙复杂,而“夫为妻纲”(包括父为子纲)则是它的最高准则。无怪乎阿顺(《在酒楼上》)在听到了长庚的“你不要骄气,你的男人比我还不如”的话后,从此发了愁,加速了死亡,礼教让女人择定了从一而终,成为后人的哀悼者。
不幸啊,你的名字叫女人!
二、做稳了驯顺的奴隶,无心或有意成为统治阶级帮凶的妇女形象。
柳妈(《祝福》)是善女人,吃素,不杀生,只肯洗器皿。她和镇上其他女人咀嚼赏鉴了祥林嫂的许多悲哀后,早已烦厌和唾弃了。当祥林嫂重又言及“阿毛”时,“不耐烦地看着她的脸”,“祥林嫂,你又来了”并有了新的话题“你额角上的伤疤,不就是那时撞坏的么?”“你那时怎么后来竟依了呢?”洞悉了全部经过后,这女人“打皱的脸也笑了起来,使她蹙缩得像个核桃,干枯的小眼睛一看祥林嫂的额角,又钉住她的眼。”“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牺牲上场如果觉得慷慨,他们就看到了悲壮剧;如果觉得  觫,他们就看到了滑稽剧。北京的羊肉铺常有几个人张着嘴看剥羊,仿佛颇愉快人牺牲能给他们的益处,也不过如此④。柳妈同鲁镇的其他女人因了自己的趣味成了看剥羊者。非但如此,她们无心地、无形地在祥林嫂的伤口上抹了一把又一把的盐。而“捐门槛”的善良创意,给祥林嫂带来了莫名的恐惧,使祥林嫂在极度的恐惧中倒毙在最能体现祖宗和神权氛围的“祝福”中。这些善女人不能不说是一个极有力的无意的帮凶。
《祝福》中另一个“显出慈祥模样”的卫老婆子却不是出于同情祥林嫂的苦难而举荐她到四婶家做工,否则,何以又同祥林嫂的婆婆合伙劫了她去呢?她是两头渔利的中人,因自己的私利而让祥林嫂在四婶家“臂膊在水里浸得通红”“比勤快的男人还勤快”“扫地、洗尘、杀鸡、宰鹅、彻夜的煮福礼,全是一人担当”。又劫了她回婆家,以致于被卖到深山处的贺家奥。
《风波》中的九斤老太,因为年龄和辈分的关系,自然是七斤、七斤嫂等晚辈的权威。“一代不如一代”的口头禅成了她的“不满”的全部内涵,表现了社会落伍退撄、守旧的普遍心态。她蔑视儿孙,不满现实,按自己的习惯标准去衡量后代的作为,去限制规范儿孙的言行。七斤嫂虽不满于婆婆,但终于和婆婆站在了一起。连七斤的剪瓣都不能相容,更遑论改革与革命。国民性的守旧和愚昧的劣根性有一种固执的经验性特征,使他们毫无信仰地挣扎着要做稳奴隶,“六斤终于被裹了脚”,这小说几乎无事的悲剧,却让人触目惊心。
这两人可称为有意的帮凶,而《药》中的华大妈支了无意得同样让人惊心动魄。她因自己的愚昧,为了治儿子的病,迷信人血馒头,让儿子舔吃革命者夏瑜的鲜血。不仅将有价值的父母之爱转化成了害,害死了儿子,而且把烈士更高尚的人类之爱的神圣价值置于脑后,这无意为之的帮凶同样让人彻骨生寒。
妇女们受了赵太爷之流的蛊惑,加上自身的愚昧,以为阿Q真是个猎色的坏蛋,尚可理解,而年近五十的邹七嫂也跟着别人乱钻,却实在钻得自作多情。只化九角钱向阿Q买了一条蓝绸裙(此时不讲“男女之大防了”)得了便宜的她不该又将阿Q可疑之点传扬出门,终于使人们对阿Q“敬而远之”。前面的“钻”可谓天意,而后面的“传扬”却是有意的帮凶了。此外,《长明灯》中的麻利泼辣的灰五婶则积极参与封建卫道者中故伎重演地欺骗疯子(一个要  改整个黑暗社会的彻底的反封建战士)。《明天》中的“好心”的“乐于助人”的王九妈,为单四嫂子有条不紊的丧事料事中,我们感觉出隐隐的森森冷气。她根本不顾单四嫂子一点可怜的积蓄已被庸医骗得精光,用她的两条板凳五件衣服作了凡是动过手、开过口的人吃的饭。当这些有意无意的帮凶七手八脚地盖上棺盖时,单四嫂子一颗本已痛苦的心也被七手八脚地扯得粉碎了。
三、做稳了驯顺的奴隶,四处布满危机受欺压的妇女形象。
私有制度的社会,本来把女人也当做私产,当做商品。“一切国家,一切宗教都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规条,把女人看做一种不吉利的动物威吓她们,使她如犬般的服从,同时又要她做高等阶级的玩具”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小尼姑亦未能幸免于红颜祸水的罪名,成了阿Q快慰的泄愤对象。
“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样晦气,原来就因为见了你!”他想。
他逼上去,大声的吐一口唾沫:“咳,呸!”
小尼姑全不睬,低了头只是走。阿Q走进伊身旁突然伸出手去摩着伊新剃的头皮,呆笑着说:“秃儿,和尚等着你……”
“你怎么动手动脚……”尼姑满脸通红地说,一面赶快走。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看见自己的勋业得了赏识,便愈加兴高采烈起来:
“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了?”他扭住伊的面颊。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更得意,而且为满足那些赏脸家起见,再用力的一拧,才放手。
……
“哈哈哈!”阿Q十分得意的笑。
“哈哈哈!”酒店的人也九分得意的笑。
既是红颜祸水,当如初见小尼姑时“发生敌忾”了,可从阿Q呆笑的下流相,充满色情成分的“摩着”,“十分得意的笑”,我们真切地感受到男尊女卑的封建教条的狠毒和封建道学者们的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这些正人君子板着面孔维持风化、鄙视女人的同时“正在偷偷地欣赏着肉感的大腿”。他们讥刺女人是害人的东西,却又希望有女人来勾引自己。小尼姑处在如此畸形的双重道德观念下,在代担全体的罪恶中任人欺辱。而“酒店里的人也九分得意的笑”生动地表明了当时人们不仅缺乏起码的同情心,而且都有着一颗肮脏的灵魂(未能亲手调戏小尼姑觉得不十分过瘾,比阿Q少了一分得意)。小尼姑几乎布满了危险。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以贞励天下”的封建伦理道德观桎梏着无数善良的女性。寡妇则是鬼妻,亡魂跟着,谁人敢要。若亡夫再嫁,“便被前夫的鬼捉去,落了地狱;或者世人个个唾骂,做了乞丐,也竟求乞无门,终于惨苦不堪而死了。”⑥节烈观加上迷信思想宛如一把杀戮妇女的利刃戕害着女性。《明天》中的单四嫂子非但成了这把利刃下的一只羔羊,而且等待她的明天将是成为烈妇,即:“有强暴来污辱她的时候,设法自戕,或者抗拒被杀”⑦。因为红鼻子老拱,蓝皮阿五早在宝儿未死之前,便时刻关注着隔壁的单四嫂子。“这单四嫂子家有声音,便自然只有老拱门听到;没有声音,也只有老拱们听到。”因为“阿五有点侠气,无论如何,总是偏要帮忙”,“他便伸开臂膊,从单四嫂子的乳房和孩子中间,直伸下去,抱去了孩子。单四嫂子便觉乳房上发了一条热,刹时间直热到脸上和耳根”,因为在宝儿埋葬的当天晚上,老拱们就又提尖了喉咙唱道:“我的冤家呀!——可怜你——孤零零的”。此时的无赖们全不管鬼妻与否,肆意地调笑和勾引。因为“社会公德的公意,向来以为贞淫与否,全是女性。男子虽然诱惑了女人,却不负责任。”⑧“男人既然不负责任,又不能自己反省,自然放心诱惑;文人著作,反将他传为美谈。所以女子身旁几乎布满了危险。”⑨出嫁的尼姑尚不能避免欺压,何况尘世中一个孤零零的寡妇。在这个阴冷的世界里,在布满无赖们的诱惑与暴力的险恶环境中。等待单四嫂子的明月自然是受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的戕害。
四、不甘于命运摆布,倔强刚毅而终于被吞噬的妇女形象
在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妇女作为男子的私产,没有自由,只有义务,男人可以任意驱逐她,而她却必须遵守“三从四德”的封建礼教,不得越雷池半步。这种极不合理的封建旧式婚姻制度,已将妇女压迫到了何等地步。无怪鲁迅先生悲愤地比喻说:“如果雄狗对雌狗用起这样巧妙而严厉的手段来,雌的一定要急得‘跳墙’” 。尽管中国的改革者是以温和型居多,但不屈服于命运,敢于反抗的勇敢女性却不乏其人。鲁迅《彷徨》中的第一篇小说《祝福》中便塑造了祥林嫂这样一个不轻易屈服的女性形象。尽管她的斗争目标、对象均不甚明确,但她进行了一系列的抗争。她的斗争行动,可概括为四个字:逃、撞、捐、问。
为了争取起码的人生权利,自食其力,祥林嫂丧夫后,采取了逃的方法避开那个饱受虐待的阴冷的家,来到鲁镇,靠替人帮佣来养活自己。这一“逃”消极软弱,但毕竟是反抗的开端,闪烁着反封建主义的亮色。
被卖深山,为反抗封建势力的逼迫,反抗上升为“撞”,以死抗争,宁死不从。坚决激烈,有一定程度的主动性。遗憾的是它揉合着浓重的“节烈”思想,没有撞出理想的结果。
经历了几度磨难,尤其失去儿子阿毛后,祥林嫂已不能再进行带有一定激烈程度的体质型的反抗,进入了内心世界的心灵祈求,这就是“捐门槛”。愚昧的封建迷信方式的挣扎,自然捐不出寡妇的身份、地位,捐不出不贞的污名,更捐不出好前程。
当按封建节烈反抗改嫁,按封建迷信的说教去祈求解脱都落空之后,她不能不对自己原先依据的东西产生怀疑,开始疑惑到封建文化制度和封建社会的虚伪与欺骗,这便是“问”。这是绝望的反思,是对社会的质诘,更是真正觉悟的起点,是她自发反抗的升华,可惜没有走出更远,便“微尘似的迸散于冰天害地之中”。
在《彷徨》的最后一篇小说《离婚》中鲁迅先生又塑造了一个更具反抗个性的女性。由此可见反封建是鲁迅先生小说始终围绕的中心,也足见先生彻底的反封建的斗争精神。
《离婚》中的女主人公爱姑不敢沉默,不甘屈服,比之祥林嫂更积极主动。自嫁到夫家后,面对公婆的挑剔和丈夫的放荡无赖、打骂凌辱,她不肯忍受,哭着回到娘家,决定不再回到婆家。她有着不屈的性格,敢作敢为。敢于当面骂公公为“老畜生”,丈夫是“小畜生”。并让父亲庄木三带了六个儿子公然拆平了婆婆家的灶,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丈夫粘上“小寡妇”,她敢于反对;公婆袒护儿子,她无比愤怒;夫家想休弃她,她坚决不答应,非要闹得他们“家破人亡”不可。这充分显示了她对封建伦理道德的蔑视和叛逆。然而由于她的弱小无助,由于她套着轻敌与依靠说理来解决问题的幻想的枷锁;由于她面对的敌势力过于强大,她的斗争最终失败了,她的夫家买通了官绅。土财主慰老爷背后有城里的七大人,七大人背后有县衙的知县大老爷直到皇帝伯伯。这些沆瀣一气的封建礼教的卫道士以根深蒂固的统治和封建宗法社会形成的旧习惯势力,使爱姑这头置于狼群中的小羊羔,放弃了坚持三年的斗争而同意离婚,成了封建婚姻的牺牲品。但她和祥林嫂等顽强的斗争精神无异给人们带来了冲破黑暗王国的光明。
五、有追求、求民主、争自由而终于伤逝的妇女形象
《伤逝》是鲁迅作品中唯一取材于新式青年男女爱情婚姻生活的小说。子君,这部小说的女主人公以她短暂的爱情史、短暂的理想奋飞和短暂的生命史,犹如彗星一般留下了一串发人深思的光芒。
子君是一个娴静、温存而纤弱的女子,即便匆匆一瞥雪莱半身像都会使她难为情地低下头。但这个未脱尽旧思想束缚的中国式少女毕竟不同于封建时代的女子。“五四”新思想、个性主义强劲的风吹醒了她青春的原野。她渴望自由,渴望人际的尊重,渴望爱情的慰藉。当涓生带着“五四”独立自由的理想闯进她的生活时,她几乎如同饥饿的婴儿找到了乳娘,心灵呈现了异彩。她鄙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传统,没有丝毫的门户偏见,与胞叔与父亲脱离了关系,“分明地、坚决地、沉静地”宣布:“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是中国女子觉醒的呼声,是一向作为男子附属品的中国妇女第一次发出了自觉地向社会要求独立地位的呼声。她抵制着“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追求着志同道合的伴侣,毅然和贫困的涓生结合在一起。她的“大无畏”“只虽镇静地缓缓前行,坦然如入无人之境”令涓生都为之感动,有“说不出的狂喜”,“知道中国女性,并不如厌世家所说那样的无法可施,在不远的将来,便要看见辉煌的曙色的“,于是他们携手同行,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
但是,子君反抗的目的“只是为了爱”,为了建立自己的小家庭,所以当目的达到了以后,她便满足了,注意力全集中在生炉子、煮饭、做菜、看鸡、喂狗等家务琐事之中。“我是我自己的”,惟其只有“我自己”,尤其只有“我的爱”,使她不仅忘却了“别的人生的要义”,而且变得越来越浅薄,以至为几只小鸡和“小官太太”房东暗斗。她收起了奋飞的翅膀,放弃了与恶势力的斗争。可封建势力并没有忘却她。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中,指出,娜拉如果没有取得经济权,不能独立生活,那么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当更大的打击降临——涓生失业时,子君怯弱得无所适从,只得束手就擒,跟着父亲回去了。她的“爱情至上”使她从心灵到行动有别于传统的中国妇女,同时,这又限制了她对环境和生活的适应能力,成为一个天真的新女性。回去之后的她“负着虚空的重担,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而“这路的尽头,又不过是——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墓。”
从上述妇女形象的剖析中,我们不难看见鲁迅先生对封建社会里妇女卑微地位的了解,他在《华盖集•忽然想到北》中说“我还记得中国的女人是怎样被限制,有时简直牛羊而不如。”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阿拉伯的一个古诗人说,“地上的天堂在圣贤的经书上、马背上、女人的胸脯上。”男人的不断进化,“使女人成为男人永久的终身的活财产”。○11“当新妇被人放到新郎的床上的时候,她只有义务,她连讲价钱的自由也没有,何况恋爱。不管你爱不爱,在周礼圣人名义之下,你得从一而终,你得守贞操。男人可以随时使用她,而她却要遵守圣贤的礼教。”○12政权的残酷、族权的野蛮、夫权的专制、神权的流毒,让中国女性糊糊涂涂的代担全体的罪恶已经许多年了,她们除了受人奴役,便是遭人詈骂。“是去找女人吗?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这是尼采的名言。鲁迅先生同许多伟大思想家关注妇女解放进程一样(因为在任何社会里妇女解放都是衡量社会的最好尺度)对封建社会里妇女的苦难命运寄予了极大的同情。他在小说中塑造的这些妇女形象或是族权、夫权统治下的牺牲品,或是封建礼教下的殉葬品,或是神权统治下的祭奠品,或是冷漠世情中的赏鉴品。今天,我们解读这些在无主名无意识杀人团里,在人肉筵席上吃人与被吃的苦难妇女形象,除理解鲁迅先生对几千年里中国社会本质洞幽烛微的认识和对国民灵魂、劣根性的深刻解剖艺术外,我们还要如鲁迅在《我之节烈观》中所言:
我们还要发愿:要自己和别人,都纯洁聪明和勇猛向上,要除去虚伪的脸谱。要除去世上害己害人的昏迷和强暴!
我们还要发愿:要除去于人生毫无意义的苦痛,要除去制造并赏玩别人苦痛的昏迷和强暴!
我们还要发愿: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
注释:
①鲁迅《坟•科学史教篇》
②鲁迅《》
③鲁迅《三闲集•无声的中国》
④鲁迅《娜拉走后怎样》
⑤鲁迅《南腔北调集•关于女人》
⑥鲁迅《坟•我之节烈观》
⑦⑧⑨鲁迅《坟•我之节烈观》
⑩○11○12《准风月谈•男人的进化》
参考书目:
1、《鲁迅小说导读》魏洪丘主编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
 

李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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