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近时,她对我鞠了一躬,然后问道:“您是英国来的先生吗?”
“是的,”我说,“我叫乔纳森·哈克尔。”
她微微一笑,然后对身后一个穿白袖衫的老人递了一个眼色,这个老人是跟她一起到门口来的。老人马上进屋去了,然后很快又回来,并递给我一封信:
我的朋友:
欢迎来到喀尔巴阡。我正在焦急地期盼您的到来呢。今晚好好休息,明晨三点会有大马车驶往布科维纳,我已经为您订好了位置。我的马车届时将在博尔戈关口迎接您,然后把您接到我的住所。我想您从伦敦出发到这里的这一段旅程一定非常愉快,我相信,您也一定会在我的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度过一段快乐时光。
您的朋友,德拉库拉
5月4日
我想伯爵应该给房东捎过信,让他为我预订最好的马车座位。但是当我向房东询问详情时,他又变得支支吾吾,甚至装作听不懂我的德语的样子。他肯定是装的,因为刚才他还完全听得懂我的话呢。至少来讲,他曾经非常准确地回答过我的问题。
房东和他的太太,就是迎接我的那个老妇人,彼此用一种胆怯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后来房东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他收到过伯爵寄来的钱,他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当我问他是否认识德拉库拉伯爵,或者是否知道城堡的事情时,房东和他太太都不约而同地划了个十字,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再也不肯说什么了。
出发的时间快到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向别人打听了。这件事看起来颇有些神秘古怪,而且让人感觉有点不对劲。
就在我要走的时候,老妇人来到我的房间,用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语气对我说:“您必须去吗?哦,年轻人,真的非得去吗?”
她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以至于连德语也说不连贯了,话里面还搀杂着其他语言,我听也听不懂。
在我不断的追问之下,才弄懂了她的意思。我告诉她我必须马上出发,因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她又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回答说:“今天是五月四号。”
她摇摇头又说:“噢,是的,这我知道,我知道。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说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继续说道:“今天是圣乔治日前夜,你难道不知道吗?当午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世界上所有的妖魔鬼怪都会倾巢而出……你知道你是在去哪儿吗?你在做什么吗?”
她如此的惶惶不安,我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最后,她竟然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去,或者至少等过了这一两天再去。
这件事真荒唐,我觉得很奇怪。我有公务在身,可不能有什么差错。
我扶她起来,并尽可能郑重地对她说,我很感激她的提醒,但我不能渎职,所以我必须去。她站了起来,擦干眼泪,接着从脖子上取下她的十字架念珠递给我。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作为一个英国信徒,灌输给我的教条说这些都是装神弄鬼的迷信。然而,要我去拒绝一个如此诚心诚意,而且又正在苦苦哀求我的老妇人,我又觉得很不忍心。
我想老妇人察觉到了我的迟疑,她把十字架念珠挂到我脖子上,说:“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戴上它吧。”然后就走出了房间。
马车当然又晚点了。而那串念珠仍然挂在我的脖子上。也不知是因为老妇人的恐惧,还是这个地方的迷信风俗,抑或是念珠本身的某种影响,我也说不清,但在内心,我确实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5月5日城堡
灰蒙蒙的天逐渐亮了,太阳已经高高地悬在了天际。地平线不太平坦,分不清是树林还是丘陵的轮廓。因为离我们太远了,所以大小景色都混在了一起。
昨天的晚餐真是不错。其中有一种食物称之为“烤排”,是一些熏肉、洋葱和牛肉块,上面洒上辣椒,然后用签子穿起来拿到火上去翻烤。酒是金米蒂阿斯克牌子的酒,这种酒会在舌尖产生一种奇妙的酥麻感,不过,这种感觉还不赖,我就喝了几杯。此外,别的什么都没吃。
我坐上马车的时候,车夫还没有上来,我看见他正在和房东太太说话。他们不时地朝我打量,很显然是在谈论我。而一些坐在马车外面的长凳上的人也围过去听他们谈话,还不时地扭过头来看我,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怜悯的表情。我还经常听到一些重复出现的奇怪单词,估计这些人来自不同的民族。
于是我从口袋里拿出多语词典,想查查这些词什么意思。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谈的不是
什么高兴事儿,因为他们提到的这些词是:“Ordog”——撒旦,“Pokol”——地狱,“stregoica”——巫术,“vrolok”和“vlkoslak”——这两个单词都是同一个意思,一个是斯洛伐克语,一个是塞尔维亚语,它们都是指狼人或者吸血鬼的意思。
我得向伯爵打听打听这些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