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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米。一个仰视的高度

作者:未知来源:网络收集时间:2011-10-9 11:54:0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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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外婆进城看病来了。

    阑尾炎。望问闻切后,给外婆看病的胖医生诊断道。 我松了口气。阑尾炎。一种常见普通的“小病”,无生命之虞。此刻,我惟一担忧的是外婆83岁的年纪,禁不禁得起手术的“折腾”?吃药行吗?听说要手术,外婆一脸忧色。她向胖医生恳求。语气、神色像个孩子。是不是死症病(癌)?是!就不花那个“冤枉钱”了。遭胖医生“否决”后,外婆刨根究底。

    二

    1.28米。当我听到护士报出的电子秤上显示出来的外婆身高时,怔住了。1.28米,一个矮小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刻度,可外婆在我的感觉中,并不矮小呀。外婆在大舅的搀扶下,蹒跚着往病房走去,在疼痛中,外婆那因生活重负长年锻压弯曲的背看上弓一样更弯更驼了。

    住妥后,护士为外婆“挂滴”。锐利的针尖在护士纤细白净灵巧的手指操作下,熟练地刺进了外婆干枯发皱的皮肤,直抵静脉,在药物的消炎止痛下,外婆肚痛减弱了。疼痛一缓。外婆就坐卧不住了。混凝土建筑物。钢化幕墙。白大褂。来苏水味。一切是那样的陌生,让外婆难以适应。外婆更多的时候,就站在窗前,默默眺望远方。那是家,那里有她喜爱着的云霞一样覆盖着山野的油菜花。

    量体温。测血压。抽血化验。一切正常后,外婆进了手术室。腹腔手术,一般只需一个小时,但是,外婆进去都一个半小时了,还是没有出来。我忐忑不安了。不会不是阑尾炎吧?大舅忧心忡忡。我没吱声。不敢往坏处想,外婆一生吃苦太多,受难太多,上苍有眼的话,外婆这样好人应该安享晚年的。又过去了半个小时,穿着天蓝色手术服的胖医生出现在了门口。他示意我们过去。

    阑尾里有两硬节。

    我听了,心一沉。

    癌?

    恶性、良性要等切片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又过了二十分钟,外婆出来。外婆术后的脸色更灰更黄,“沟壑”也更深了。 

    老人家太紧张了。护理人员低声含蓄地告诉我们,外婆身上有排泄物。我明白她所指,望着躺在病榻上一动不动、虚弱不堪的外婆,我心痛了。生活中,外婆十分要强。外公在她二十八岁那年“离”她而去,亲朋好友们劝她再嫁,她怕自己再嫁后,孩子们受到委屈,没有应允。在那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她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担。为了挣得同男劳力一样的工分,她学会了犁耙耕耖,男人们挑一百斤,她绝不挑九十九。这样一个处处要强的人,现在,却被疾病击倒了,且生活不能自理,于外婆而言,这是多么无奈痛苦啊!

    大舅端来了开水,为外婆洗身。外婆着一件破旧的棉毛衫,干瘦的腹部被一圈一圈的绷带紧裹着,我抬起外婆的身子。使外婆的身子与弄脏了的床褥分离。外婆的身子,无肉干巴,在我的手中轻如一片枯叶。

    三

    恶性!切片结果粉碎了我们心中最后的希翼。尽管,这个结果我想到过,心里也有所准备,但,一旦确定,依旧悲痛难抑。远在无锡父亲工地上帮工的母亲回来了。在西安做生意的小舅、小姨匆匆赶回来了。

    看到儿女们回来“看”她,外婆不喜反嗔。有不是什么大病?你们回来干吗?外婆正处在术后的恢复期,气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她不知道,在她的身体的深处,癌,这个恶魔,正在疯狂地吞噬她的生命。

    要想延续老人的生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手术,扩大切除病灶的范围。否则,肿瘤迅速长大,半年后,将堵住肠道┅┅胖医生的话如一块巨石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真实的病况,不能让外婆知道,再手术需要的五、六万块巨额医疗费,更不能让外婆知道。大家心里清楚,二者只要让外婆知其一,她都会拒绝治疗。这个一生心血都倾注在儿女身上的母亲,清楚儿女们的家底——大儿子去年盖了房子。小儿子的二个孩子读大学向银行贷了款。小姨更惨,前年丈夫患尿毒症,每个星期透析需要五、六百块钱……他(她)们都恨不得把一个钱掰成两瓣用,外婆怎肯“乱花”他(她)们的钱呢?!

    果然,外婆听说要再手术,一口拒绝,死活不肯。小(我的乳名),把医生叫来,拆线——回家!“逼”急了,外婆“逼”我。姆妈,别犟了┅┅大舅见劝说无果,心中着急,眼泪忽地涌了出来。大舅的眼泪把一切隐瞒的都泄露了。外婆望着心急如焚的儿女们,轻叹了口气。姆妈活到八十三了,够了。看到你们这样孝顺,姆妈心满意足了。外婆安慰我们道,一个人活在世上,和油菜花一样,老了,熟了,就要收割,就会老去,你们不用难过的……

    就在大家为如何让外婆接受再手术而绞尽脑汁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使我们陷入绝望的深渊——抽血化验,那些科学的数据残酷地告诉我们,外婆的身体不适宜再次手术!

    四

    外婆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后,出院了。大家的心情沉重、压抑。我劝留外婆在我家休养几天,外婆怕给我添乱,执意回家。向来节俭的大舅这一次特意租了一辆面包车,“接”外婆回家。五月的江南,繁花似锦,春意盎然。我们谁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满地春色。面对外婆,一个被医学无情判了“死刑”的至亲至爱的人,大家怎能会有一份悠闲轻松的观景之心呢?面包车在广袤的田野上辗转,二个小时后,面包车踅进了一条逼仄的山道。家近了。这时,我看到外婆的脸渐渐生动了。


    车至村头。外婆在我的搀扶下,下了车。夕阳普照,一地金黄。满天夕晖中,外婆缓缓地走进了和她齐高的油菜地,走进了她热爱忙碌了一生的黑土地里,外婆站在油菜地头,捋下了一把青菜籽,双手用力地搓了几下,摊开,再用嘴吹去青泽的籽壳。去掉果衣后,一粒粒晶莹黑亮饱满的菜籽便婴儿般裸露在外婆的掌心了。

    小,今年的菜籽结得比往年多,饱满,外婆一定为你多榨些菜籽油。

    这句话,这个“多”字,让我哽咽,泪如泉涌┅┅

    外婆,今年,我还能吃到你的菜籽油,明年?明明年呢?外婆,你“走”了,我到那里去找你,到那里去吃你榨的菜籽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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