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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苦难重重(2)

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二)   作者:(捷克)雅·哈谢克   更新时间:2012-10-10 15:40:18   阅读次数:

  帅克说:"总而言之,你这事糟透了,可你不要丧失信心,就象比尔森一个叫杨纳切克的吉普赛人一样,当一八七九年他因为谋财害命杀死两人的罪过,把绞索套上了他脖子,他还说:会转危为安的!真给他猜中了:在最后一刹那,又把他从绞刑架那儿领开了,因为欣逢皇上生日,不能把他处以绞刑.要绞他的那一天正赶上皇帝老子生日.到第二天,皇帝过了生日后才把他绞死了.这小子还有更大的福气:第三天他得到了宽恕,对他进行复审,因为所有事实表明,这件案子原来是另外一个杨纳切克干的.好啦,只得把他从犯人坟地挖出来,给他恢复名誉,改葬到皮尔森天主教徒墓地.可是后来发现他不是天主教徒而是新教徒,结果又把他迁到福音堂墓地,后来......"

  "后来我给你几个嘴巴子,"老工兵沃吉契卡说,"你这小子干吗净瞎编!人家正为军法处的审讯提心吊胆,他这个坏家伙倒悠闲自在.昨天叫我们去过堂时,他还在跟我解释风卷球(一种草本植物.)是什么."

  "这可不是我瞎编的.有个老太婆问潘鲁什卡.马捷依画家的仆人风卷球是个什么样时,他是这么跟这老太婆说的:‘你拿一块干牛粪搁在碟子里,往上面浇点儿水,牛粪就会发绿.这也就是风卷球.,"帅克为自己辩护说,"我可没有编造这么一套胡说八道,可是我们一起去过堂,总得聊点什么吧,沃吉契卡,我只是想宽宽你的心!"

  "还宽宽我的心哩,"沃吉契卡蔑视地吐了一口唾沫说."人家满腹心事,只想着怎么摆脱这个倒楣运,出去找那些匈牙利小子算账,可他倒想用牛粪来安慰人."

  "如今关在这地方,我怎么找那班匈牙利小子算账?而且还得对人装蒜说假话,说我们一点儿也不恨匈牙利人.唉,我告诉你吧,这简直是活受罪!哼!有朝一日哪个匈牙利小子落到我手里,我要象掐小牛崽子一样把他掐死!我叫他看看‘istenaldmegamagyart,(是以前匈牙利国歌的第一句:"上帝佑我匈牙利人.")是个啥样儿.我要跟他算账,让他忘不了老子."

  "咱们别操那么多心啦!"帅克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紧的是在法庭上永远别说真话.谁要是让人给哄骗住了,说了老实话,谁就准完蛋.如实招供决不会有半点好处.想当初,我在摩拉维亚的奥斯特拉发干活的那时节,那儿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一个矿工揍了一位工程师,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别人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他的辩护律师一个劲儿地要他别认账,他就啥麻烦也不会有.法庭庭长多方开导他,说是坦白了能从宽处理,可那矿工硬是顶住,就是不招认,结果屁事没有,把他放了:因为他证明当时自己并不在场,那天他到布尔诺去......"

  "圣母马利亚,"沃吉契卡发火了,"我再也受不了啦,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明白!昨天和我们一块儿过堂的也正是这么个人.军法官问他入伍前是干啥的,他回答说:‘在克西什那儿送风.,搞了半个多钟头,军法官才弄清楚他是在克西什铁匠那儿拉风箱.后来又问他:‘这么说,你是在他那儿帮工的?,他象聋子对话一样地回答说:‘什么打更的?打更的是赫甫什家的弗朗达.,"

  过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和巡逻兵的叫喊声:"Zuwachs."(德语:又来了一个.)帅克高兴地说:"我们的人又多些了.他们兴许还藏了点香烟头吧!"

  门开处,一位志愿兵被推了进来,他就是曾经跟帅克在布杰约维策一起坐过禁闭车厢,后来分配到先遣连伙房的那一位.

  "托耶稣基督的福,"他进来时说.帅克代表大家回答说:"永远永远,阿门!"

  志愿兵满意地看了看帅克,把随身带来的毯子放在地上,坐到捷克人那边的条凳上.然后,他松开裹腿,取出藏在里面的香烟分给大家.又从皮鞋里掏出火柴盒上的那块沙面和几根有意弄掉半截的火柴.

  他划燃火柴,小心地点燃了香烟,又点火让大家都抽起烟来,这才毫不在乎地说:"我被指控煽动士兵造反."

  "这没啥了不起的,"帅克平静地说,"小事一桩."

  志愿兵说:"我倒要看看,我们靠各种各样的法庭,用这种办法是不是能把仗打赢.既然他们千方百计要跟我打官司,那就打吧.说到底,一场审判改变不了整个形势."

  "你是怎样煽动士兵造反的?"工兵沃吉契卡同情地望着志愿兵问道.

  "我不愿打扫禁闭室的厕所,"他回答说,"他们把我带去见上校本人.那人可真是一头不讲理的猪!他冲着我直嚷嚷,说就是根据团的报告被关起来的,因此,我是个普通的犯人;又说他简直奇怪地球上怎能容得下我这种人,而且居然没有因为这样的耻辱而停止转动.他还说,我这个身为志愿兵.本该要求取得官衔的人的举止行为只能教我的上级讨厌和蔑视.我回答他说,地球不能因为有我这样的志愿兵而停止转动,自然规律比志愿兵的领章要有力得多.我倒要看看,谁有本事逼着我去打扫那个我根本不去拉屎的厕所,尽管我一天到晚在那猪圈一样的团队厨房里跟烂菜帮.膻羊肉打交道,完全有权到那个厕所去拉屎撒尿,可是我没去过.我还对上校说,他不懂为什么地球上容得下我这个人的观点也很奇怪,因为地球也并不会因为我而发生地震.上校听了我的话,气得好象一匹吃了辣甜菜的母马,咬得牙齿格格响,并对着我嚷道:

  "‘你到底扫不扫厕所?,

  "‘不行,什么厕所我也不扫.,

  "‘不行!你给我扫,你这个志愿兵油子!,

  "‘不行,我就不扫!,

  "‘操你妈,你不仅要扫一个,而且要扫一百个厕所!,

  "‘报告,上校先生,我不仅不扫一百个,连一个也不扫.,

  "就这么‘你扫不扫,......‘我不扫,地顶个没完.‘侧所,一词好象帕沃拉.毛德拉(帕沃拉.毛德拉(1861—1986),捷克女作家.)为幼儿写的绕口令似地在我俩的嘴上抛过来抛过去.上校发疯似地在办公室里来回窜看,最后他坐下来对我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否则我要把你以叛乱罪解送师军法处惩处.你别以为你是这场战争中第一个挨枪毙的志愿兵.在塞尔维亚,我们已经绞死了两个十连的志愿兵,枪毙了九连的一个志愿兵.为什么?就因为他们顽固到底.那两个被我们绞死的,是因为他们不肯杀死一个"丘热克"(塞尔维亚游击队员.)的老婆和儿子,九连的那个志愿兵是因为他借口说脚肿了,是个平板脚,不肯往前行军.那么你到底是扫厕所还是不扫?,

  "‘报告,上校先生,不扫!,

  "上校望着我,问道:‘喂,你莫不是亲斯拉夫分子吧?,

  "‘报告,上校先生,我不是.,

  "随后把我带走了,还宣布我犯了叛乱罪."

  帅克说:"你最好是装白痴.我被关在警备部拘留所时,有一个机灵人,一个有文化的商业学校的教师,跟我们关在一起.他是从前线开小差逃回来的,他们本想开庭审他,判处绞刑,杀一儆百;可是他轻而易举地溜掉了.他开始装做有严重遗传的毛病,当参谋部医生检查他的身体时,他声明说他并没有开小差,他只是从小就爱漫游,老想跑得远远的.说有一次跑到汉堡才清醒过来,另一次跑到伦敦才明白过来,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跑去的.他父亲是个酒鬼,在他出生以前不久自杀死了.他母亲是个妓女,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得酒狂症死了.他大姐是淹死的,二姐是卧轨死的,哥哥是跳维舍堡铁路桥死的.他爷爷杀了自己的老婆,往自己身上淋上煤油*了;他的第二个奶奶跟着吉普赛人到处流浪,后来在牢里吃火柴毒死了;他表兄因为纵火案几次判刑,后来在卡尔托乌兹(离捷克伊琴城不远的一座大监狱.)用一小块玻璃抹脖子死了;他表姐在维也纳从六层楼上跳下来死了.他自己没人教养,到十岁还不会说话,因为他刚刚六个月的时候,家里人便把他拴在桌子上,听之任之,结果一只猫把他从桌子上拽了下来,摔坏了脑袋.所以他经常犯头疼病,一头疼他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前线,到布拉格,直到宪兵在‘斑点,(布拉格基负盛名的老啤酒店.)啤酒店把他逮捕了,他才清醒过来.老兄,你知道检查他的人多想让他退伍啊.和他关在同一间牢房里的有五.六个当兵的,他们把他的家谱都这么记在一张小纸片上:

  父亲是酒鬼,母亲是妓女.

  Ⅰ姐(淹死)

  Ⅱ姐(卧轨)

  哥哥(跳桥)

  爷爷杀老婆.煤油.*

  Ⅱ奶奶(吉普赛人.火柴)等等

  "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也开口对军医编这么一套.这是第三个这么编的了.因此还没等他说到表哥如何如何,军医就打断他的话说:‘你表姐在维也纳从六层楼上跳下来摔死了,你自己没人教养,那就让囚犯连来改造你吧!,于是把他带到监狱里,给他上了‘绞麻花,(见本书第十页注①.)的大刑,他马上就不瞎说什么没人教养.父亲是酒鬼.母亲是妓女,他宁可自动上前线去了."

  "可是如今,"志愿兵说,"军队里谁也不信遗传病这一套,因为要是一信这玩意儿,那就得把所有总司令部的人都关进疯人院去."

  这时,钥匙在锁孔里响了几下,看守走了进来:

  "步兵帅克和工兵沃吉契卡去见军法官先生."

  他们起身了,沃吉契卡对帅克说:"你瞧他们这些混蛋,天天过堂,老是没结果!他妈的还不如给爷儿们判了刑,免得折腾个没完没了.咱们一天到晚就这么滚来滚去,让他们这些匈牙利小子在旁边打转转,真不是滋味儿......"

  师部军法处审讯厅是在这座房子的那一面.在去审讯厅的途中,工兵沃吉契卡跟帅克讨论他们究竟什么时候得到真正的裁判.

  "老是讯问来讯问去,"沃吉契卡愤愤地说,"问出个什么名堂倒也罢了.公文写了一大堆,叫人在铁笼子里都快腐烂了,可是连个真正的裁判都见不着.喂,你倒是跟我直说好了,是能喝到他们的清汤寡水?还是能吃到他们的白菜拌冻土豆?他妈的,这么一场混蛋的世界战争我还从来没见过哩,我想象的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

  "我倒是心满意足,"帅克说,"好些年前,我还在服役的那时节,我们的军需上士索贝拉对我们说,‘在战争中,每一个士兵都必须意识到自己的责任!,说这话的时候,就给你一耳光,叫你永世难忘!还有那个死掉了的克瓦塞尔上尉,他来检查我们的枪支时,总要给我们训一通话,说士兵不应该有感觉,因为士兵只是一群牲口,国家喂养他们,给他们咖啡喝,给他们烟抽,他们就该象牛一样地为国家去卖命."

  工兵沃吉契卡思索了一会儿,对帅克说:

  "帅克,等会儿在军法官那儿,你可别慌张,你上一次过堂时怎么说的,现在就怎么说好了.要不,我就要泥啦.要紧的是说,你亲眼看见那些匈牙利小子先向我进攻.不管咋说,我们在这场乱子里可是患难与共啊!"

  "啥也别怕,沃吉契卡,"帅克安慰他说,"只管放心好了,千万别发火.在军法处受审算得了什么?要让你看看从前军事法庭的活动那才好哩.有一个叫赫拉尔的教员在我们那儿服役,有一次,我们全排都被禁闭在兵营里,不准进城,他坐在行军床上跟我们谈起在布拉格博物馆有一本记载马利亚.德莱齐亚(马利亚.德莱齐亚,1740—1780年的奥国女皇;参阅本书第三九六页注①.)时期这种军事审判情景的书.里面说每一个团都有刽子手,专管杀本团士兵的头,挨个挨个的来,杀一个头领一个德莱齐亚金币.据这本书记载,这种刽子手有时候一天能挣五个金币."

  "当然罗,"帅克郑重其事地补充说,"那时候的团要大些,老从乡下拉人来补缺."

  "我在塞尔维亚的时候,"沃吉契卡说,"我们旅里每逢绞死‘丘热克,,都发给刽子手香烟.绞死一个男的奖十枝‘运动牌,香烟,绞死一个女的或小孩奖五枝.后来军需部为了节约开支,就把他们赶到一块儿枪毙.有一个跟我在一块儿当兵的吉普赛人就是干这一行的.这事我们好长时间一直不知道.只是感到奇怪,干吗办公室老是在深夜里把他叫去.那时我们驻扎在德里纳河.有一次夜里,等他走了之后,有人忽然想起去翻翻他的行李,发现这小子在背囊里有三盒‘运动牌,香烟,每盒一百枝.那小子天亮时回到了我们住着的仓库,我们给他开了一个短短的审判会:把他推倒在地,有一个叫巴洛乌的用皮带使劲地勒他.那小子那口气拖得可够长的."

  老工兵沃吉契卡吐了一口唾沫说:"怎么勒他也不肯死.屎尿都勒出来了,眼睛也鼓出来了,象一只刀子下得不是地方的公鸡一样不肯断气.我们就把他当猫一样地折腾了一番:两个拽头,两个拽脚,用绳子缠住他的脖子,然后把他的背囊连同装着的香烟套在他身上,扔进了德里纳河.谁愿抽这种脏烟!第二天早上他们到处找他."

  "你们应该去报告说他开了小差嘛,"帅克深谋远虑地发表评论说,"就说他早就准备这样干了:天天说他会失踪的."

  "可谁能想得这么周到啊,"沃吉契卡回答说."我们忙着自己的事儿,对别的事就顾不上去操心了.事情很简单:每天都有人失踪,他们也没到德里纳河去打捞.一个被水泡肿的‘丘热克,和我们那位肢体残缺的预备兵一道顺着德里纳河漂到多瑙河去了.有些没经验的人初次见到这情景,差点儿吓得发高烧打起摆子来."

  "应该给这些人吃点儿奎宁,"帅克说.

  他们刚走进师部军法处办公室的那座房子,哨兵马上把他们带到第八号办公室去了;军法官鲁勒坐在一张堆了许多公文的长桌子后面.

  他面前放着一本什么法典,法典上放着一杯还没喝完的茶.桌子右边摆着一个假象牙的十字架,钉在十字架上的满是尘土的耶稣像绝望地望着十字架的底座,那上面尽是烟灰和香烟头.

  军法官鲁勒这时用一只手在十字架的座子上掐灭着烟头,用另一只手端起那杯茶,茶杯和法典的封皮沾到一块儿了.

  他把茶杯从封皮上拿开之后,接着翻起从军官俱乐部借来的一本书.

  书的作者为弗斯.克劳斯,书名很引人入胜:《ForschungenzurEntwicklungsgeschichtedergeschlechtlichenMoral》(德语:《关于性的道德发展史的研究》.)

  他正出神地看着书上男女生殖器的活灵活现的图解和弗斯.克劳斯学者在柏林西火车站厕所里发现的与图解相应的诗句,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工兵沃吉契卡一声咳嗽才把他的注意力从图中转移开来.

  "Wasgehtlos?"(德语:什么事?)他问道,一面接着翻看其它的图像.素描和速写.

  "报告,军法官先生,"帅克回答说,"我的伙计沃吉契卡着了凉,眼下正咳嗽着."

  现在军法官鲁勒才抬头望了望帅克和沃吉契卡.

  他竭力装出一副严厉的样子.

  "你们磨磨蹭蹭到底还是来了,"他翻着桌上那一大堆文件说."我叫你们九点来,眼下都快十一点了."

  "你怎么站的?畜生!"他向胆敢用稍息的姿势站着的沃吉契卡问道."我叫‘稍息,的时候,你再随便地站着嘛."

  "报告,军法官先生,"帅克又说了,"他的风湿症犯啦."

  "闭上你的臭嘴!"军法官鲁勒说."等我问你的时候,你再回答.你已经在我这儿过了三次堂啦,老爱说废话.这个案卷哪去啦?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净给我添麻烦!平白无故地给军法处添麻烦,对你们不会有好处的."

  他从一大堆公文里抽出一个标明《SchwejkundWoditsch-ka》(德文:《帅克和沃吉契卡》.)的厚厚的卷宗,说道:

  "你们休想借一次无聊的斗殴事件赖在师部军法处,把上前线的日子躲过.为你们的事我还得给军部军法处打个电话.你们这些笨蛋!"

  他叹了一口气.

  "别装出那副正经相,帅克,等到了前线你就不会有兴趣去跟匈牙利民兵打架了,"他接着说."现在你们的案子撤销了.你们各自回到自己的部队去,在那里接受纪律处分,然后就跟先遣连上前线去.你们要是再落到我手里,你们这些杂种,我就要把你们教训得高兴不起来了!这是给你们的释放令,好生拿着.把他们带到二号室去."

  "报告,军法官先生,"帅克说,"我们一定牢记您的话,多谢您的恩情.按老百姓的说法,我真想称您为大善人.同时我们俩都得再一次请您多多原谅,我们给您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我们真过意不去."

  "快给我见鬼去吧!"军法官朝着帅克大声吼叫起来."要不是施雷德上校替你们说情,真不知道你们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当卫兵把他们领往二号室,到了过道上时,沃吉契卡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领着他们的那个士兵,直担心自己赶不上午饭,所以说道:

  "喂,走快点吧,小伙子,慢得跟虱子爬似的."

  沃吉契卡要他少废话,说幸亏他是捷克人,要是匈牙利人,早把他象咸青鱼一样撕碎了.

  因为办事员都离开办公室吃午饭去了,所以押送他们的士兵只得暂时把他们领回军法处的牢房里去,气得他把天下的师部办事员统统骂遍了.

  "伙计们又会把我那份汤里的肉片捞个精光的,"他垂头丧气地说,"只给剩点儿筋了.昨天我也是押送两个人到营房去,有人就把我那份口粮吃去了一半."

  "你们军法处的人一心只想着吃,"沃吉契卡说,这时他已完全恢复了元气.

  当帅克和沃吉契卡把了案的情况告诉志愿兵时,他高呼道:"这么说,朋友们,你们要到先遣连去啦,跟捷克旅游杂志上写的一样,‘祝你们一路顺风,.出发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我们有名的管理处的长官们想得可周到啦.你们是分派到加里西亚去的,高高兴兴.轻松愉快地上路吧!到那即将成为你们战壕的地方,尽情抒发你们爱慕之情吧.那是个风景优美,极其有趣的地方.你们在遥远的异乡将会感到如同在家里一样,如同在故乡一样.你们将怀着崇高的感情踏上通向这些地方的路程.关于这些地方,老贡博尔德(贡博尔德.亚历山大(1769—1859),德国著名的自然学家与旅行家.)曾经说过:‘在世界上我从未见过比加里西亚这不象样的地方更壮丽的了.,我们百战百胜的军队在第一次远征时期从加里西亚败退时取得的大量宝贵经验,是我们制订第二次远征纲领的指路明星.勇往直前地向俄国挺进,高高兴兴地把所有的枪弹都朝天放掉吧."

  午饭后,在帅克和沃吉契卡去二号室之前,那位因写了虱子诗而倒楣的教员进来,把他们两个叫到一边悄悄地说:"别忘了,等你们到了俄国那边,就马上用俄国腔对俄国人说:‘你们好啊,俄国兄弟,我们是捷克弟兄,不是奥地利佬.,"

  他们一走出军法处牢房,沃吉契卡突然想要示威性地表示一下他对匈牙利人的仇恨,并且表明逮捕并没使他屈服,使他的信念动摇,于是便踩了一下那个不想当兵的匈牙利人的脚,还对他嚷嚷说:"把鞋穿上,你这兔崽子!"

  后来工兵沃吉契卡又很扫兴地对帅克说:"他该对我说点什么,回敬我一句就好了.那我准把他的猪嘴撕到耳朵根儿上.可是这笨小子一声不吭,还任人家踩他的脚.他妈的,帅克,我没给判上刑,心里真憋气啊!似乎人家都在笑话咱们:跟这些匈牙利小子干仗是一钱不值的.可是我们打得跟狮子一样勇猛啊.都是因为你把事情弄糟了,所以才没判咱俩的刑,给了咱们这么个证明,活象咱们不会打架似的.他们对咱们会怎么想呢?其实咱们干得也够漂亮的."

  "我的亲爱的,"帅克好心地说,"我真闹不明白,军法处正式承认咱俩是绝对守规矩的人,毫无挑剔的意思,你怎么还不高兴呢?不错,我在受审时瞎编了一通,可这是必须的呀,巴斯律师对他的委托人总是这样说的.军法官问我们为什么闯到卡柯尼先生家里去,我就对他说:‘我想,假如我们常去卡柯尼先生家串门,就能大大增进彼此的了解.,军法官后来就再也没问我什么,这就已经足够足够了."

  "你只管记住,"帅克想了想接着说,"在军事法庭上你什么也不能承认.我关在警备司令部拘留所的时候,隔壁牢里有个当兵的认了罪,其他难友知道之后,狠狠说了他一顿,硬让他翻了供."

  "我要是干了什么不光彩的事,那我可以死活不认账,"工兵沃吉契卡说."可是军法官那家伙开门见山问我:‘你打架啦?,我说:‘嗯,打架啦.,他又问:‘你折磨人了吧?,......‘是,军法官先生.,......‘你打伤人家了吗?,......‘当然罗,军法官先生,,我要让他明白,他是跟个什么样的好汉在说话.可是我们却被他们释放了,真丢脸!那个法官好象不相信我用皮带抽那些匈牙利流氓,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似的.你是当场亲眼看见三个匈牙利小子一下扑到我身上,不一会儿功夫我便让他们在地上滚作一团,把他们踏在脚下的;可事过之后,却让这个草包军法官停止了对咱们的审讯.这就好比对我说:‘你们上哪个茅屎坑去拉屎?闲得没事来打架!,等打完仗,我退了伍之后,要是在哪个地方让我找到了这畜生,我就要让他看看我们到底会不会打架,然后就到这个基拉利希达来打一场空前的大架;所有的人都得躲进地窖,只听人说,我是来看望看望基拉利希达的这帮流氓无赖.这帮混帐东西的."

  在办公室里没费什么劲就办完了手续.一位刚刚吃完午饭的军士,嘴上还满是油腻,带着一副非常庄严的神情把证件交给帅克和沃吉契卡,并且也不放过机会对他们发表一通演说,嘱咐他们要保持军人气概.他是出生在西里西亚的波兰人,讲着一口地方音很重的波兰话,里面夹杂着不少文雅的粗话,比如:"marekvium","glupirolmopsie","krajcovásedmina","sviaporypaná"和"dumvámbaněnamjesjnuckovyvaigzichty".(带西里西亚地方音的波兰语.意思分别为:"啃胡萝卜的","笨腌鱼卷","梅花七","脏猪"和"我们要往你的月亮脸上揍几个耳光".)

  帅克和沃吉契卡,将要分道扬镳.分手时,帅克对沃吉契卡说:"一打完仗就来看看我吧.每天晚上六点钟起你都能在战场街的‘杯杯满,酒家找到我."

  "知道了,我一定来,"沃吉契卡回答说."那儿会有什么热闹事儿吗?"

  "那儿每天都要闹点事儿,"帅克应诺说,"要是太安静的话,那咱们自己再干点什么."

  两个朋友分手了.当他们相距颇有一段距离时,老工兵沃吉契卡在帅克身后喊道:"等我到你那儿的时候,你一定要想办法找点什么好消遣的啊!"

  帅克放开嗓门回答道:"打完仗之后,你一定要来呀!"

  后来彼此越走越远了,好一会儿之后从第二排楼房的拐角处还传来了沃吉契卡的声音:"帅克,帅克,‘杯杯满,酒家的啤酒怎么样?"

  帅克的声音象回音一样地回荡着:

  "是名牌货."

  "我以为是斯米霍夫产的啤酒哩!"工兵从远处喊道.

  "那儿还有姑娘哩!"帅克喊道.

  "那么打完仗,晚上六点钟见!"沃吉契卡喊道.

  "你最好还是六点半来,万一我在哪儿耽搁了呢,"帅克回答说.

  然后,隔了老远,沃吉契卡又嚷着:"你不能想法六点钟到吗?"

  "好吧,我六点钟赶到,"沃吉契卡听到了朋友从老远处传来的回答.

  好兵帅克就这样和老工兵沃吉契卡分手了.

  "wenndieLeuteauseinandergehen,dasagensieaufWiedersehen."(德语:朋友们在分手的时节,总是满怀希望地悄声细语说一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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