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背景下的“套子”
零背景下的“套子”
从文学欣赏的角度讲,阅读应该是一次再创造。可是,课堂教学中却一直沿袭着这样一种模式:接触一篇新作品时,教师往往要“知人论世”——介绍作者,介绍背景。于是,这种介绍就在无形中给学生的阅读提供了暗示或预设,规定了学生思考的方向、解读的维度与评述的时代语境,最终将学生拉回教参的“定论”中,钻入专家和教师合谋的“套子”中。
阅读的常态或日常阅读中,谁会给读者提供那么多的背景资料呢?难道我们随便读一篇文章,还非要去查阅关于作者、背景的资料吗?因此,现在的阅读教学指导有必要将阅读恢复到阅读实践的常态,让学生尽量在零背景下阅读作品,理解作品的普遍意义,从而获得更多有益的启迪。
契诃夫的《装在套子里的人》是一篇文学内涵丰富、解读张力巨大的作品,足可“横看成岭侧成峰”,可传统教学却将别里科夫定性为“沙皇专制统治的卫道士”“封建暴君的帮凶”,他的“套子”更是成了沙皇时代特有的一件古董。于是,学生大多感到其似乎和他们没有什么相干,阅读兴趣自然就不会太浓。学生阅读这篇作品时,如果我们不介绍作者及其生活的时代背景,情形会如何呢?我们会发现,学生的阅读指向会更加多元,而且阅读过程中一直会兴味盎然。
比如,零背景下我们对“套子”的理解至少会有以下几种。
首先,套子是自我保护的工具。卑怯自闭的人格使别里科夫脆弱而敏感。他承受了太多的嘲笑、捉弄和打击,因此神经高度紧张,“什么都怕”“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写信,不敢交朋友,不敢看书,不敢去周济穷人,不敢教人去念书写字”。他真正受伤的是心灵,却形而上地借助一些物品来保护自己。这就使他成了一个“活的套子陈列架”——陈列鞋套、帽子、雨伞、伞套、表套、小刀套、棉大衣、羊毛衫、黑眼镜、竖起的衣领、堵耳朵眼的棉花。不仅如此,他的房间也成了一个特制的套子——狭小的卧室、密闭的帐子、蒙在头上的被子。别里科夫的这种性格很典型,无论哪个时代或怎样的环境中都有可能存在,所以没有背景的局限,学生会理解得更宽泛、更有普遍意义。
其次,套子是专制与高压的产物。任何一个专制的时代,任何一个强权肆虐的环境中,人们都会蜷缩在某种思想的甲壳中,一如别里科夫唯法令、常规、规矩、报纸等是从一样,寻求一种保护或“暂得苟安”的心理安慰。因为,高压和专制之下一般没有道理可讲,依据合情合理的规则行事更是寸步难行,人们只有依据强权者的意志行事,而普通百姓了解这种意志的途径除了有据可查的公文、法令、报纸之外,恐怕就只有人们普遍遵从又确信无虞的“常规”与“规矩”了。从这个意义上讲,专制淫威的普泛已经超越时代,突破国界。所以,有关时代背景的介绍,只能导致学生理解的偏狭和拘谨。
再次,套子是怀旧情结的物化产物。从人性的角度理解,“套子”说白了就是一种“怀旧情结”。岁月会将一捧沙枣酿成一杯美酒,对往事的牵挂,对过去的留恋,常常会使经历过一点人世沧桑的人一往情深地“怀旧”,于是“旧”就成了一种“套子”。别里科夫“老是歌颂过去”,教“古代语言”,除了安全的考虑,怀旧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无法容忍柯瓦连科“穿着绣花衬衫出门”,看不惯柯瓦连科和华连卡骑自行车,倒不是因为这些行为有什么离经叛道之处,或对社会、家庭、他人有什么危害,而是因为这些都是新生事物,他的记忆中没有类似的情形。显然,创新需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于是怀旧就成了胆小怕事如别里科夫者最安全的保护伞。
最后,套子是“畏惧变革”的象征物。任何建设的前奏都是破坏,任何“变革”的序曲都是颠覆,所以因循守旧、按部就班不光是一种惰性,还是对现有生活的珍惜。鲁迅先生把中国的历史概括为“做稳奴隶”和“想做奴隶不得”两种时代的交替。其实,这种规律具有世界性,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别里科夫显然已经“做稳了奴隶”,可他周围还有很多人“想做奴隶而不得”,所以他很惧怕变革,害怕更加不堪的境遇出现。他的口头禅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甚至是同事祈祷迟到、学生吵闹,都会让他神经紧张,战战兢兢。这都是因为他怕个别人的“越轨”使自己“苟安”的日子难以为继。由此看来,“套子”就成了“惧怕变革”心理的象征物,具有超越时空的普遍性。
传统的阅读理解已经成为“套子”,我们教师的阅读教学更是常常在作茧自缚。我们教师在指导学生解读“套子”的时候,是否已经感觉到我们正处在一种无形的“套子”中无力自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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